“你回到左鈺身邊了之後,我無能為力。”
“那樣的話,你……很可能會死。”
她心頭一驚,再次偏過頭,他不再避開目光。
微黯的光線中,她對上那雙映著淡紅燈籠的眼眸,眸底湧動著辨不分明的意味。
“所以……我要告訴你,你會走到這裡,不是因為皇祖父的威逼和強迫。”
“而是我的。”
近在咫尺的眼,仿佛要把她看到心底。
“你必須,和我在一起。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在我身邊,一直一直,在一起。”
這句,語氣很輕,輕到僅餘氣音。
雨勢漸大,頭頂上的樹葉被打得嘩嘩作響。
但她聽不到雨聲,也聽不到樹聲,隻聽得到他的。
“我的話,說完。現在,該輪到你了。”司照慢慢直起身,“我從這裡騎向宮門,如果你能將我說服,我或許可以考慮停下來,放你走。”
“放你走”三字落下,可那隻摟著她腰的手,卻不覺收了力。
“如果說不服我,我就把你帶進去。”他加重了語氣,夾雜著幾分寒氣逼人,“聽明白了麼?”
她未點頭,而是挪著眼眸向前。
從這裡到宮門,隻怕比七步詩的時限還短。
司照單手提起韁繩,雙腿夾緊馬腹,馬蹄踢踏向前,宮門在慢慢臨近。
他在等她開口,又怕她開口,隻是看她真的一言不發時,又恐是自己嚇著了她。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
不等他說完話,忽見她伸手揪起馬耳,馬兒受驚,四蹄亂蹬著狂奔向前!
這一下,就連司照都差點沒穩住,他趕忙先撈住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住了這匹脫韁的野馬,停下時,她半個人斜臥在馬背上,一副隨時要滑下去的狼狽之態。
下一刻,嗬斥聲脫口而出:“柳扶微,我在認真問你話,你在做什麼,玩兒馬?!”
“這樣,我不就沒有機會反悔了麼?”
她腦袋微微朝下,清涼的目光卻穿過雨水,落在司照身上,粲然一笑。
他霎時怔住。
才發現,馬兒早已越過了宮門。
雨水從他的發間淌下,自他的眼睫、臉頰滑下,最終落在她的眉間。
他怕她隻當是兒戲,沉聲道:“……我沒在開玩笑。”
“我知道。”她認真道:“我也是。”
一瞬間,周遭的宮燈好似重新染了紅。
他喉頭一滾,“……下一次,如果你再想逃離,我……就不是像現在這樣,有商有量的和你說話了。”
她眸光在浮動,反問:“如果我逃了,你會怎樣?”
俊美的眼睛微眯,他肅然:“我會抓你回來,天涯海角,你無處可逃。”
她卻覺得他這樣說話有點可愛,“殿下,你最好說到做到哦。”
看她絲毫不怕,他將她拉回懷中,補充:“並且……會做一切你無法想象的事。”
這一句,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淩厲氣韻,逼人的威勢透著呼吸蔓延過來。
讓她莫名想起夢裡的那個太孫。
這才不自在地彆過頭去。
繼而,臉莫名其妙的發燙了起來。
其實方才,在她第一次說出心甘情願時,心中還是茫然居多。如鬱濃所說,她常常瞻前顧後,若非被逼到絕境,永遠難以自己邁出那一步。
她心中始終拴著一根弦,擔心真有一天,她會被阿飛控製,做出一切超出自己的控製之事。
也許哪天一覺醒來,她真的就不在皇宮,不在他的身邊了。
但,就在這一刻,她就這樣被司照緊緊攏在懷裡,聽他惡狠狠地對自己說這些話,心中生出些許害怕的同時,居然又覺得有一點點歡喜。
或者,比一點點還多一點點。
柳扶微心臟砰砰直跳,隻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十分危險,需得趕緊打住。
不行,阿微,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個跪在大殿的老父親你忘了嗎?
她撫了撫自己淩亂在額前的頭發,轉頭:“那……現在還是騎馬麼?要不要換個舒服點的坐姿……我這樣好像隨時會掉下去……”
話畢,司照將她帶下了馬。
這時候,後邊的衛嶺和姚少監姍姍來遲,恰好看到了這一幕,趕忙撐傘上前。
姚少監見兩人麵上各有異色,輕咳了一聲,道:“咳,殿下……聖上還等著呢……柳小姐渾身都淋透了,還得換身衣裳重再麵聖。”
司照點了一下頭,命姚少監為她備好熱水與薑湯,說完,猶自不放心看了她一眼。這才想起前頭光顧著說自己的事,忘記囑托正事。
於是重新邁至她跟前,因是當著一眾人的麵,肅著臉對她道:“一會兒到禦前,你隻需說,你願意做太孫妃,其餘的,無需多言。”
她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哦……好。”
此話一出,姚少監、衛嶺以及周圍一眾宮人齊齊露出一副震驚異常的神色。
他們、這是……幻聽了麼?
大淵朝最寬仁、涵養極好的皇太孫殿下,這是在赤裸裸威脅柳娘子……逼她按頭答應嫁給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