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誓言何如(全)(1 / 2)

人間無數癡傻酷 容九 11617 字 8個月前

柳扶微不明白左鈺這是怎麼了。

明明是她捅了他,怎麼還要他來說“對不起”?

柳扶微想推開他,又生怕壓到他的傷處,探出左手搭上他的腰,輕輕拍了兩下:“你要不先處理一下傷口?有什麼話待會兒說……”

誰知下一刻,感覺到脖頸一重,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頭,繼而,整個人傾倒在她的身上。

柳扶微側過頭,看到左殊同已然閉上雙眼:“左鈺!”

阿蘿也驚呼一聲:“小姐,左少卿好像暈過去了!”

他受了傷的手本握著如鴻劍,劍尖抵在地上,劍身隱隱發出森然的氣息,不見劍鞘。哐當一聲劍落地,男人的軀體還是重重壓了上來,兩人齊齊癱坐在地。

柳扶微不明白自己隻是淺淺一刺,怎會如此嚴重。

她和阿蘿合力扶他坐起,他肩頭的血像斷線的玉珠往外滑落,柳扶微試著為他輸送靈力,不知為何脈望才一靠近,血越冒越多,驚得她指尖被鋒刃劃破,眼淚也滾了出來:“……阿蘿,去喊我阿爹過來,快去呀……左鈺,不許睡,快醒一醒!”

感覺到有人過來,她應聲回頭,但看薄薄雨霧中站著一人。

整好眼眶中的淚滴滑落,視線也變得清晰。

那人一身明黃衣裳,渾身徹底淋透,人站在暗處,望來的眼神如夜色濃稠。

柳扶微被他這道目光看得心頭一沉,“殿下,左鈺他……”

司照:“你先鬆手。”

鮮血仍沿著指縫溢出,她自然不能鬆,司照身後的衛嶺先一步上前照看左殊同的傷:“怎麼流這麼多血……”

這時,更多人往廊道這裡奔來,不止柳常安,還有言知行等大理寺人,見此情景皆是驚駭,柳常安第一時間去扶女兒:“你們怎麼都在這裡……阿微,發生何事?”

一時半會她說不清,言知行道:“方才,少卿見柳禦史家中橫生妖雲,恐是神燈所為,便一路趕赴至此,眼下異光消失,想必少卿以如鴻劍滅了神燈,才會血流不止……”

柳扶微雙眉緊緊蹙著:“為何動用如鴻劍會血流不止?”

言知行:“天下第一如鴻劍出鞘,乃是借萬靈之力入體,劍未收……”

柳扶微瞬間會意:左殊同拔劍滅了令焰,此刻內裡澎湃,而她剛好給他紮了個洞,血就像尋到一個出水口,怎麼都止不住。

柳常安雖似懂非懂,也大致明白:“那還不快速速收劍?”

可左殊同已經徹底昏死過去,卓然趕忙從後邊拾起劍鞘,欲要合劍,結果對了半天,無論如何都插不回去。言知行道:“隻有如鴻劍主方能收劍……”話至此處,目光下意識瞥向司照。

卓然:“殿下不也曾是如鴻劍主麼……”

衛嶺道:“不可,殿下早已立誓,此生再不碰如鴻劍。”

柳扶微愣住。

她也聽說過,據說當年神燈案,太孫殿下曾立誓,若左殊同可以拔出如鴻寶劍,

此生再不碰如鴻劍。

言知行:“凡事都有例外,左少卿已命在旦夕。”

柳扶微忍不住看向司照,然而他並未接話,隻是蹲下身在左殊同的傷口處施了幾根金針,依舊無效,他轉向衛嶺:“送左少卿去國師府,他們自有辦法叫醒左殊同。”

眾人聞言,皆心道:這裡顛簸到國師府少說也要半個時辰,等到了之後,左殊同豈不是要鮮血流乾?

柳扶微忙拽住他的衣角。

他轉向她,眼神帶著一種意味不明的冷漠:“我不是如鴻劍的主人。”

話雖如此,眾人心裡難免想,太孫殿下當年正是因為這柄劍跌下神壇,與左少卿成為宿敵,既然立下此誓,又豈會甘願破誓言。

柳扶微感覺到他在生氣,隻當他是因為自己擅自出宮,遂央求道:“殿下,可否試一試?”

言知行咬牙道:“算了,殿下當年就不肯救我哥,現在更不會救少卿……我們速速送少卿去國師府便是。”

司照垂眸,看著她被割破的手洇開了自己衣袖,頷首道:“好。”

下一刻,他快奪過卓然手中劍鞘,伸出手拾起如鴻劍。觸碰到劍柄的刹那,一股冷意無聲無息地沿著指尖席卷全身,劍身嗡然作響,不知是握著的劍在顫,還是握劍的手在抖。

司照咬著牙,豆大的汗珠滲出額間,與雨水混在一起滑落。

這架勢,簡直不像揀劍,而是舉起千斤巨石。

他閉上雙眼,腦海裡浮現起初次啟劍的年少時。

金殿之上,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拔出這柄天下第一劍,人劍合一,澎湧劍氣揮灑自如;而四年之前,他跪在慘死的同僚們屍身前,聽到一個聲音問他:司徒南,你想清楚,一旦放棄如鴻劍,此生再不能碰此劍,否則此劍新主所受反噬皆由你承擔。

他漸漸收緊掌心,手背上鼓起猙獰的青筋。

劍意像是帶著無數阻力在抗拒,但慢慢地,又像是依稀能辨認出一些昔日主人的氣息,帶著些許配合,一點一點被他推入鞘中。

直到“當啷”一聲,重重闔上。

再睜眼時,司照的已眼白布滿血絲,柳扶微感覺到不對,欲要攙扶,他微微將她彆開:“……柳小姐,且去關心你的兄長罷。”

“……”

卓然盯著左殊同的肩傷,激動道:“血止住了!”

原來當真如此神奇,劍一入鞘,血便止住。

司照看著手中那柄陪伴自己成長、卻已不再屬於自己的如鴻劍,遞還給言知行。

言知行神色複雜地看著司照,卻問:“你還可以用如鴻劍……既然如此,當日殿下為何對我哥哥、對大家見死不救?你明明還可以用劍的啊!就因為、因為誓言麼!”

卓然見言知行失控,趕忙拉住:“寺正大人,是殿下救了左少卿,你怎麼還怪起殿下了……”

言知行想起自己枉死的兄長,憤恨道:“若方才不是柳小姐求殿下,隻怕殿下就要眼睜睜看著左少卿死在這

兒了吧!”

衛嶺聞言,正要擼起袖子開罵,柳扶微搶言道:“殿下素來寬仁,他救人自然不是為了我……”

司照打斷了她的話,“不勞柳小姐為我辯白。”

氣氛凝滯一瞬。

柳常安立即道:“左少卿刀傷未拔,二位大人先扶少卿入內,大夫馬上就到。”複又轉向柳扶微,“阿微,戈將軍的千金也受了傷,你先扶她去你房裡休息。”

橙心方才人就已清醒,看局麵複雜,才一直沉默著不給柳扶微添亂,聞言踉踉蹌蹌站起身:“我沒事,扶微姐姐。”

柳扶微心中自然還掛著左鈺的傷,加之橙心也半昏不醒,一切亂作一團,而司照雖然臉色不佳,但行動自如應是無恙,遲疑一瞬,便依柳常安所言先帶橙心回房去。

柳常安素來將左殊同視作世侄,即抬袖向司照鞠禮:“臣也未曾想到府中會出現這樣的妖祟,多謝殿下出手救了少卿一命。”

眼見未來的嶽丈在替左殊同感謝自己,司照麵色微微一僵,動唇道:“扶微的兄長也是我的兄長,柳大人,不必言謝。”

——————二更————————

刀傷本不重,大夫趕來後,從拔刀、縫針到包紮也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

隻因失血過多,左殊同尚未醒轉,大夫開過藥後囑咐數日之內不宜妄動。

柳常安同言知行道:“左少卿是在我府上受傷,老夫有照料之責,不如就讓他暫住我府上。”

言知行既知左殊同視柳家為半個親人,自然沒有異議,道:“今日事關神燈,還需柳小姐告知始末。”

柳扶微不能說自己如何出宮,隻能含糊其辭:“我今日出宮本是要回家看看我爹,怎料一入門,便見處處鮮血淋漓……”

她將經過如實道出,隻避開自己拿脈望反製令焰的細節,“之後,那令焰又幻化做左鈺,之後忽然熄滅,我當時神魂不清,這才……”

卓然終於懂了:“所以少卿出現時,才將他當作假的對不對?”

她頷首。

言知行大致理過詳情,待做過筆錄,正要全府仔細勘察,餘光瞥到門外的司照,故意對柳扶微道:“之前柳小姐因被令焰糾纏,少卿一直在查此案。否則也不會第一時間得知柳府有難就及時趕赴,萬幸今日,他將這最後一縷神燈滅了,徹底解了柳小姐的後顧之憂,隻是他耗神頗具、失血過多,還需柳府多多費心。”

柳常安連連道謝。

衛嶺嗅到了他這話裡的弦外之音,忍不住道:“我們殿下才是從宮中趕……”

司照微一抬袖,示意衛嶺不必多言。他已連續兩日不眠不休,加之方才強行闔劍,若不儘早回去療傷調息,恐生大患。遂道:“左少卿既無大礙,我也該回宮。”

話至於此,目光投向柳扶微,未儘之意是在問:你要跟我走,還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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