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麼離開魔界。
鯪鯉的意思是,長痛不如短痛,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趁那小孩兒熟睡時,一刀捅死。還說什麼,人生苦短,早登極樂,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林安什麼也沒說,就這麼定定地看著鯪鯉,一直把他盯得鱗片都豎起來了,才問:“那往後,若是犧牲我,才能救大家,你是不是也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趁我熟睡時,一刀把我捅了?”
“怎麼會呢?你可是我的主人,我們已經結契了,天底下隻有主人殺靈寵,還從未有靈寵能反殺主人的!”鯪鯉丟了蘋果核,幾個箭步衝了過來,因為是原身,所以矮矮胖胖的,身後拖著條尾巴,抱著林安的大腿,討好似的蹭了蹭。
林安撇了撇嘴,有些不信地道:“不能反殺主人,是因為實力遠遠不如主人罷。”就像他無法反攻是一樣的,有心無力,隻敢私底下想想。
下意識就瞥了晏陵一眼,見他一手抱孩子,一手拿著個撥浪鼓,來回搖晃。孩子才大哭過一場,小臉通紅,還有點泛紫,看起來精神也不好。師尊說,這是因為當界眼,讓孩子感到十分難受。
由於被當作界眼,這副小小的軀體就再也不能長大了,永遠隻能維持現狀。骨骼和筋絡無時無刻,都在飽受煎熬,小孩子又不會說話,身上難受了就隻能不停地哭,哭到沒有力氣了為止。
“也不僅是這個原因,靈寵就和主人的法器是一樣的,絕對不能傷害主人。哪怕隻是產生一丁點背叛主人的想法,都會受到很可怕的反噬。若主人身死,那身為主人的靈寵,我也活不了。”小鯪鯉又道。
“那若是你死了,對我可有什麼影響?”林安問。
鯪鯉道:“有影響,往後小主人就沒有靈寵了。”
林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就是毫無影響。然後,他又道,“那要怎麼解契呢?”
“解契?為什麼要解契?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好,又惹小主人不高興了嗎?”鯪鯉一下子就急了,更用力地抓緊林安的衣袍,可憐兮兮地道,“我什麼事都會做,會洗衣服打掃衛生,還會做飯,吃得還少……以後我出去撿垃圾吃就行了,小主人彆趕我走,我就隻是想報恩,彆無他求。”
“你彆誤會,我隻是在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萬一哪一天我遭遇不測,身死道消了,也不能連累你一起死吧,臨死之前,定為你解契,這樣你就能重獲自由了。”林安道。
鯪鯉道:“小主人明明那麼厲害,又有仙君貼身保護,怎麼可能會死呢?”
林安愣了愣,突然問:“你是怎麼知道,師尊貼身保護我的?”
此話一出,鯪鯉眼睛睜大,立馬抬爪捂嘴,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一頭就紮地底下去了。
“等等,你回來,給我說清楚!”林安立馬去抓,卻撲了個空,索性轉身質問晏陵,“師尊,他方才說的,你都聽見了吧?師尊何時貼身保護我了?難不成,從我離山的那一刻,師尊就一直尾隨我?那,
那……”
那天晚上,在神廟裡,他偷吃貢品,大著肚子在地上翻滾鬼嚎,師尊也親眼瞧見了?
“你的反應總是很遲鈍。”
晏陵看了他一眼,將已經睡著的孩子,放回了竹籃裡,再一起身,林安竟已經衝到了他麵前,昂著頭,滿臉怒容地看著他,壓低聲道:“原來師尊竟一直跟著我!明明已經答應放我離開,卻都是在騙我!”
“騙你?你是指為師放心不下你,尾隨你至神廟,見你滿地打滾哀嚎不止,出手救你。還是指,你吃麵不給錢,拋下新收的靈寵,調頭就跑,替你付錢的事。亦或者是指,你救狐狸時,被人發現了身份,出麵為你善後的事?”
晏陵定定地望著他,深邃的眼眸盈滿了悲憫,還隱隱有幾分無奈,“你口口聲聲說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卻又轉頭和化神期硬碰硬。你得慶幸,為師這般騙你,否則此刻,你哪還有命站在為師麵前叫嚷說,師尊騙你?”
林安突然就啞口無言了,仔細想想的話,確實多虧了師尊,要不然一路走來,定沒有這般順利。
至於和化神期硬碰硬這事,他還是忍不住出言辯解:“當時事態緊迫,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彆人將鳳凰母親挫骨揚灰!”
“所以,為師也沒有因此事責怪過你。”晏陵輕聲道,“但往後,師尊還是希望你凡事都能量力而行。若當時為師沒有及時出現,此刻已經抱著你的屍骸黯然神傷了。護你母親的屍骸固然重要,但他若是九泉之下有知,定也希望你能先保護好自己。若是連命都沒了,又何談其他?”
“師尊。”
林安這才覺得一陣後怕,是啊,若是師尊沒有及時趕到,他此刻屍體都涼透了。
不僅沒保住彆人,連自己的命也搭了進去。現在連師尊也被困在魔界,說到底了,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師尊怎麼會現身此地?
晏陵看了他一眼,又道:“說多了,你也不愛聽。罷了,不說了。”
“愛聽,愛聽!”林安趕緊抱著師尊的手臂,貼了上去,小聲道,“那師尊現在不生氣了吧?”
晏陵嗤笑一聲:“生氣?若當真氣你,此刻怕是早就被你活活氣死了。”話鋒一轉,又問,“身上還疼麼?”
林安頓時俊臉一紅,趕緊搖頭道:“不,不疼了。勞煩師尊掛心。”
晏陵略一思忖,然後故意道:“為師破道,靈力時有不濟,此前又受魔陵之中邪氣侵擾,怕是要好生調養生息。隻怕還要多加麻煩你了。既然你身上已無大礙,不如……”
此話一出,林安腦子裡的小雷達瞬間就動了,也顧不得腰疼,往後猛跳了一大步,連聲道:“其實還有點疼的師尊!不如師尊自行調養一番,待徒兒好利索了,再好好伺候師尊可好?”
開什麼玩笑?
當他是銅山鐵壁,金剛不壞之身啊?此前明明說好了,修四次,結果師尊倒好,當場使了分|身之術,幻化出五個師尊來!
一人四次!
四五二
十!要不是他皮糙肉厚,特彆耐|操,早就成一灘死蛟了!
但凡換個人,也早就被玩廢了!
林安的眼神,忍不住帶了點哀怨之色。
“好罷。”晏陵輕輕一歎,“隻是,為師無情道破之事,你莫傳揚出去。恐對你不利。”
林安愣了一下,忍不住問:“為何是對我不利?難道我看起來就特彆像那種容易以下犯上,欺師滅祖的孽徒嗎?”
他平時也沒表現出對師尊的美貌垂涎三尺罷?反而是大師兄,之前還送玉石給師尊呢。
還有二師兄也是,每次看師尊的眼神都直勾勾的,像是八輩子沒見過男人。
三師兄倒還好些,可三師兄年紀和林安相仿,長相陰柔,還會撒嬌。
天底下那麼多覬覦晏陵美色的狂徒,晏陵怎麼就覺得大家會認定是林安破了他的無情道呢?
晏陵似察覺到了他的猜測,淡淡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林安瞬間就恍然大悟了,隨即道:“師尊放心,在徒兒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師尊前,定不會對外宣張!”突然就有了危機感,若是被師伯知道,是他以魔人之軀染指了晏陵,隻怕會被憤怒至極的師伯,當場砍成一塊一塊的。
正所謂,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修煉要趁早,勤能補拙,相信隻要足夠勤勉,定能趁早突破至魔尊期的,到時候哪怕滄溟複生了,林安也不怕了。
“師尊,徒兒突然又不疼了,可以侍師了。”林安又蹭了回去,往師尊身上一貼,“但隻能侍奉一個師尊。五個不行,五根太多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看了眼竹籃裡的孩子,又看向晏陵。
“師尊,若是師尊殺死自己的一個分|身,會怎樣?”
晏陵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倒是可以用分|身之術,通過殺死分|身,來破陣。但這孩子年紀尚小,暫且也不知他資質如何,待學會了分|身之術,少說也得十多年。難道在此期間,我們就一直被困於此麼?”
林安覺得師尊說的也對,真等到那時候,他和師尊的孩子都很大了。
“那師伯他們可知師尊離山一事?”
晏陵道:“此前不知,但不出幾日,定會知曉。”頓了頓,他又道,“若是被師兄知曉我在魔界,隻怕這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到時候師兄定會從外直接破開結界,那這孩子哪還有命在?
“說來說去,都怪那個顧西川!當真好陰險歹毒,居然拿這麼小的孩子當界眼,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孩子,真是可憐。”林安歎了口氣,見孩子睡得正熟,便拉著師尊到裡間雙修。
正巧狐狸來了,說是柔柔醒了,想見殿下。
林安看了看已經起來的“小師尊”,又聽著狐狸在外頭絮絮叨叨,說柔柔傷得很重,胃口也不好,都快瘦成小泥鰍了,夜裡還總是噩夢連連,嘴裡一直喊殿下救命。總而言之,把柔柔說得可憐至極。
任誰聽了,都不忍心坐視不理。
林安十分為難,權
衡一番之後,小聲道:“師尊,要不然我先去看看柔柔罷?”
晏陵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但他這個歲數也犯不著和一條小蛇爭風吃醋,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默許了。
林安道:“我便知道,師尊最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徒兒去去便回,定不會與那小蛇有任何逾越之舉,師尊隻管放心!”
而後,便一去不複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