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SE07
“朝燈?”
降穀零開口叫了他的名字,語氣並不是非常的確認。
雖然臉還是那張臉,聲音有些稚嫩但能聽出一點之後的樣子,連同叫他的語氣都和禦山朝燈一模一樣,理論上應該就是禦山朝燈沒錯。
但降穀零不太敢認,和他認識的那孩子相比,眼前的禦山朝燈看起來有些讓人心疼,一副身體極差的病弱樣子,說話都細聲細氣的,感覺稍微激動一點就會吐血。
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禦山朝燈歪了歪頭,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他穿著醫院的病號服,踩著地上毛茸茸的棕色小熊棉拖,朝著降穀零的方向走過來。
隻是快到降穀零麵前的時候,卻忽然絆了一下。
“小心。”降穀零身體先一步出手扶住了他,他們之間的年齡差在這個年紀很明顯,哪怕降穀零現在還沒達到成年之後的身高,禦山朝燈也隻到他胸口的位置。
完全是個小孩子的模樣嘛。
降穀零看著他,或許是因為禦山朝燈的外表,或許是清楚自己是在做夢,他並沒有在現實裡那麼防備禦山朝燈,將扶著他肩膀的小孩子直接抱了起來。
“零哥。”禦山朝燈也隻是一開始被嚇了一跳,很快就笑了起來,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降穀零將他放回床邊坐好,禦山朝燈坐姿非常的規矩,腿並攏著也不亂晃,兩隻手老實地搭在膝蓋上。
手背上用膠布貼著滯留針,手腕上還有個病號的紙條,用漢字寫著名字:【禦山朝燈(11)】
真小啊。
降穀零也因此判斷出自己現在應該是在讀高二了,看外麵的景色,應該是高二的第三學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夢裡的他在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禦山朝燈,而且看對方和自己熟稔的態度,他們應該認識的時間要更久一些。
也算是幼馴染了?
難道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和禦山朝燈在一起,潛意識卻無法抹除對他的愛意,所以大腦皮層捏造出了一個這麼真實的夢境嗎?
降穀零以一種不適合在夢中出現的縝密邏輯思考著如今的情況,雖然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太清醒了,眼前的一切又真實的不像是夢境。
他的身體非常熟練的從旁邊拿了把椅子坐在了床邊,兩人之間沉默著,還是禦山朝燈先又開口叫了他一句:“零哥。”
降穀零抬起臉看著眼前非常稚嫩的禦山朝燈,這個稱呼非常的親昵,也側麵印證著兩人之間關係的親近。
而他在現實中是聽過禦山朝燈這樣叫他的,當時禦山朝燈意識不太清醒,無意間吐露出這個名字。
雖然對方解釋了自己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降穀零在那瞬間也對他產生了殺意,但最終隻當自己心胸寬容所以不追究禦山朝燈的過往經曆,並沒有暴露出這個名字和自己有關的事情。
而如今,他在夢中看到的這件事
,代表著禦山朝燈叫的人的確就是他……可是他並沒有這段記憶。
降穀零又警惕了起來,他抬頭看著這個房間,對於夢境來說,是不是有些太真實了?做夢能到這種細致的程度嗎?
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一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的,甚至有些組織的確掌握了這種力量,雖然隻是少數人……可是禦山朝燈會不會也有這樣的能力呢?
降穀零疑心病犯得厲害,禦山朝燈卻不知道為什麼幾乎每天都會來陪他一陣的大哥哥突然不理他了,隻是蹙著眉看著周圍。
他張了張嘴,很不熟練地說道:“零哥,不高興嗎,今天?”
降穀零看向了他,第一次聽到禦山朝燈這麼不熟練的日語,簡直就像是初學者一樣,難怪除了‘零哥’之外,他就不說彆的話了。
“沒有。”降穀零回答道,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麵前的人身上。
如果這真的是某種能力製造出來的,他更不能打草驚蛇。
“你身體怎麼樣?”他抬起眼睛,看向禦山朝燈,對方看著他,開口非常流利的一串英文。
“零哥今天好奇怪。”他說。
……
降穀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和他記憶中並無差彆,甚至連某些他都記不清的細節也描摹的非常清楚。
他把書包隨便扔到了床上,走到了自己的書桌前,上麵放著一本已經翻了大半的課本,旁邊還有已經做了兩個本子的筆記,麵前的電腦是待機狀態,打開之後顯示的也是外語學習的網課。
降穀零撈起書翻了兩頁,他正在非常認真地學習意大利語,這是他記憶中沒有的。他在成年後,準確說是從警校畢業後,幾乎什麼東西都有涉獵過,意大利語也稍微會一點。
但是很明顯現在的“他”是在認真學的。
聯係到禦山朝燈那個糟糕的日語水平,為了誰也不用多說了。
他抬手抓了抓頭發,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了椅子上。
降穀零翻了翻自己的筆記本,除了他自己學會的那些,裡麵還有另一個人的筆跡。和他認識的禦山朝燈的筆跡幾乎沒什麼區彆,但是留下痕跡的地方都會畫點什麼。
根據日期的新舊也可以看得出對方最近喜歡什麼,新日期上都是各種線條小狗。
降穀零聽到一聲輕笑,房間裡除了他沒有彆人,也隻能是他說發出來的。
就在他低著頭看筆記的時候,窗外的日夜交替,從窗外傳來來了諸伏景光的聲音:“zero!該走了!”
降穀零恍惚地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看到穿著高中的詰襟製服的幼馴染站在樓下衝他揮手。
他將筆記本往書包裡一塞,慌張地跑下去。
“彆急呀,我等等你又沒關係。”看著他出門著急到差點摔跤,諸伏景光笑著說道。
降穀零看著眼前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幼馴染,他將自己的書包拿到了麵前,指著上麵的掛墜問道:“你記得這是哪裡來的嗎?”
“嗯?”諸伏景光有些疑惑地歪歪腦袋,但還是很好脾氣地說道,“之前修學旅行在大阪的車站買的紀念品,去年你拉鏈斷掉之後從我這裡拿的。”
降穀零抿起了嘴,製造夢境的人知道他的本名,知道hiro的事情,知道他們的關係都有可能,但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隻有他和hiro兩人知道。
比起其他人的幻境,這裡更像是……他的記憶。
“hiro,我現在是在哪裡?”降穀零問道,伸手抓住了諸伏景光的手腕。
“你今天好奇怪。”諸伏景光說道,“先去學校吧,路上說。”
……
“你的意思是,你來自七年後?”諸伏景光問道,他倒是對降穀零說的一切都接受良好,“你來之前在做什麼。”
做什麼啊……和七年後的你聊完天之後,回去抱著禦山朝燈睡著了。
難以啟齒。
諸伏景光笑了起來,提議道:“那去見見朝燈吧,畢竟是你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說不定那才是你的執念所在。”
降穀零有些彆扭,在來到這裡之前他確實在和禦山朝燈交往,但是這裡的朝燈還是個小孩子,他總覺得自己有點變態。
“走吧。”諸伏景光拉著他的手,直接朝著醫院跑去。
他幼馴染看起來溫吞,其實行動力極強又果斷,在組織與諸伏景光相見的時候,降穀零先是錯愕,隨後又是釋然。如果是諸伏景光,好像真的很適合臥底這個工作。
他們很快到了醫院,諸伏景光一看就是陪他來過不少次,熟門熟路的找到了禦山朝燈的病房,正打算敲門的時候,門從裡麵打開了。
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個白發的少年,和禦山朝燈有三四分像,隻是紫眸掃過他們的時候,顯得他有些城府,眼神並不像是個單純的孩子。
紫眸少年眼型細長,眼尾有些上挑,視線從二人身上掃過,著重在降穀零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輕笑了一聲,故意從兩人中間擠了過去。
“哥哥!”禦山朝燈叫了一聲,少年本來不想回頭的,但還是轉身安撫了他一句,說的同樣是意大利語。
“我找到辦法了。等我成為新的秩序,到時候你的身體也會好起來的。”
扔下這句有些唐突的發言,降穀零心想這是什麼中二病,然而看到禦山朝燈擔憂的神情,居然感覺對方好像真的很擔心會發生這種事。
不過,剛剛那個少年是朝燈的哥哥,他不是被收養的?
隻是少年已經離開了,禦山朝燈手上還掛著水,沒辦法追上去。看到還站在門口的兩人,勉強笑了笑:“零哥,景哥。”
日語還是一如既往的隻有念名字的程度。
諸伏景光從後麵推了推他,降穀零向前走了幾步,站在禦山朝燈的床前。然而他個子太高,或者是禦山朝燈太小了,顯得很不協調,最終還是拿出了那把常用座位坐下了。
“朝燈,我……”他開口之後,改口用了英文,“我……”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手忙腳亂的把放在腿上的書包碰掉了。
降穀零蹲下急匆匆地撿,禦山朝燈從他手中拿過來一份宣傳冊,是警視廳發到學校的。
日本高中畢業之後一般就是三條路,少數人決定升學,去念大學,一部分人選擇去專門學校學技術,出來之後就能找個不錯的工作,剩下的人則是直接進入社會開始打工。
警視廳也是招高中生的,隻是待遇要稍微差一些。大學畢業受訓六個月,高中畢業要延長到十個月,而且必須要在巡查位置待三年以上才能接受考核。
學曆的差距在這裡表現的非常清晰,一個東大法學係畢業且通過了一類公務員考試的職業組,從警校畢業就是警部補,研習一年就可以升到警部,一般二十五歲左右就能升到警視。
高中畢業生光是從普通巡查升到巡查部長就要三年以上,且職位上限就是警部,最少要十年,不可能更進一步了。
但因為基層警察的需求量高,警視廳每年也會向各高中投放一些宣傳,降穀零手裡的這張就是。
禦山朝燈大概是看不懂上麵的字的,但是大體也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零哥想當警察嗎?”他抬起頭,金眸看著降穀零,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