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跟他說話,他隻能自言自語。他迫切的想聽見聲音,偶爾一聲鳥鳴也讓他感到救贖。
他每天最開心的是便是送飯那人的到來,雖然那人從不跟他說一句話,隻是打開門下的隔板,將飯盤遞進來。就那麼幾聲響動,也讓他如聞天籟。
屋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似乎要滋生出可怕的怪物。他有時候會忍不住的大哭大叫,用拳頭錘牆、以頭搶地,以此來釋放內心的恐懼和無助。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牆壁似乎一寸一寸的向他壓過來,讓他快要窒息了。
他後悔了。
…………
第四日午時。
覆芫芫正在用午膳,這時綠闌來報:
“大小姐,覆管家有要事稟告。”
覆芫芫緩緩放下了手中美味可口的烤雞翅,用餐布將手擦拭乾淨。淡淡說道:
“讓他進來罷。”
覆管家身姿魁梧,高大挺拔,他微微躬身行禮,肅然道:
“大小姐,那個綁匪說話了。”
覆芫芫有些驚訝:
“這麼快?”還以為他能多撐一段時間呢……
覆管家心中也驚訝無比,他最初也是不以為意的,未曾想這麼一個簡單的法子竟真的讓那個綁匪開口了。
他思慮了一下,問到:
“大小姐可要親自審訊?”
覆芫芫點點頭,覆管家便下去準備了。
…………
不消片刻,覆管家便將那綁匪帶上來了。隻見他看起來愈發狼狽了,頭發亂糟糟的遮住半張臉,紅腫的雙眼緊閉,臟汙的臉上一道道淚痕特彆顯眼。
看著他如此淒慘的模樣,覆芫芫心有不忍,但該問的還是要問:
“你是到底何人,為何要暗害於我?”
那綁匪似是透支了心神,他跪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小人乃江安人氏,木子李,單名一個遙字。生性、愛遊山玩水,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便覺得膩煩。長安城是個好地方啊,小人第一次產生了在一個地方長住的想法。
於是便安頓了下來。可是長安米貴,不到三月的時間,小人身上的銀錢便花光了。那日在街角見大小姐孤身一人,滿頭珠翠,穿著華貴無比,於是心生歹意……”
覆芫芫冷笑一聲,打斷了他:
“若你不想繼續被關在柴房裡,就說實話,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李瑤身子抖了一抖,似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
“我說!我都說!求大小姐勿要再將我關進那小黑屋了……”
隻聽得他輕聲抽泣,將事情的始末緩緩道來:
“我並非江安人士,而是長安城外李家村的村民,常年以打獵維持生計。
兩個月以前,我上山打獵的時候,意外救了一個人。她的腳扭傷了,腫的厲害,幾乎無法動彈,我便將她帶回了家。
我們相處得很是融洽……我從未見過這般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又美麗動人的女子,每日我打獵回家,桌上總會備有熱茶;我向她抱怨收成越來越少,她也會耐心傾聽,並絞儘腦汁為我出謀劃策;她很會做飯,簡單的食材也能做得很可口……可我終究知道,她不會屬於我。”
李遙頓了頓,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果然,不久後的一天,她的丫鬟找來了。看著她們又哭又笑的抱成一團,我的心卻無比苦澀,我舍不得她……
可是我還是強撐著笑意,將她們送到了長安城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的心碎了。
我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段時間,靠以前的餘糧度日。直至某日午後,我聽見有人敲門。
打開房門,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我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雖然疼的厲害,心裡卻樂開了花。
我匆忙的將她請進屋子,可屋子自她走後便再也未打掃過了,桌椅板凳上滿是灰塵。她也不介意,就隨意坐下了。
我這才來得及仔細打量她,卻見她雙眼紅腫,臉色蒼白,一副弱不勝衣之態。我心疼的問她:
‘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何孤身而來?’
她隻是笑笑,說:
‘無事,我隻是有些想念在這裡度過的悠閒時光了,便回來看看。’
我見她不願多談,便也不好多問。
家裡什麼也沒有購置,我隻能幫她倒杯清水解渴,誰知我笨手笨腳的,竟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她臉色頓時煞白,眉頭緊鎖,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
我心知不對,顧不得男女之防,便將她的衣袖挽起,隻見白皙的胳膊上滿是青紫,幾乎尋不得一塊好肉。我心疼壞了,趕緊找來祛瘀的療傷藥,為她醫治。
我問她是誰乾的,她也不作聲。
大概坐了一刻鐘不到,她便起身準備回去了。
我害怕她一個人回長安不安全,提出送她,她卻不同意。
於是,我隻能遠遠的跟著她,跟著她進入了長安城,看著她走進了驃騎大將軍府。”
似乎有些口渴,李遙吞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道:
“我在長安城住了下來,每天在將軍府門口徘徊,盼望能再次遇見她。誰知沒等到她,卻等到了她的丫鬟。
我問那丫鬟:
‘你可知小姐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那丫鬟眼神中有懼意,她先是搖頭,閉口不言。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她才道:
‘是……是覆家大小姐……’
說罷她便低著頭快速走開了。
我卻愣住了。
對於覆家大小姐脾氣暴躁、自高自大,對待府內丫鬟仆役不假辭色,動輒打罵的傳言我也略有耳聞……”
覆芫芫滿頭黑線。
李遙似是陷入了回憶,也未曾注意覆芫芫略顯尷尬的神色:
“我氣憤至極,那可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兒啊,怎麼讓人如奴仆一般的打罵!
於是我去藥鋪買了蒙汗藥,打算給覆家大小姐一個教訓。
在苦苦等待了幾天之後,我終於等到了她。隻見她臉上塗抹著厚厚一層脂粉,頭上插滿了各種華麗的珠釵,身上也穿著豔俗的紅綠衣裳,簡直醜陋不堪,惡俗至極!”
覆芫芫麵黑如炭,真想扛起四十米大刀將他砍成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