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學的小白熊感覺不到熱,就蹲在小八爺的腿邊,時不時將爪子伸出頂蓋遮陰的範圍,去跟耀眼的光線玩耍。
“龍龍,都鎖定了嗎?”
“鎖定了鎖定了。”小白熊拍拍自己的胸脯,“廣州城內還有被藏匿起來的鴉片六千多斤,大批的分散在七處地點,每個箱子在這幾天裡麵的位置變動我都給你標得清清楚楚了。”
“龍龍真棒。”小八爺誇它,然後將手中剝好的荔枝往空中一扔。小白熊躍起來用嘴接住,“啊嗚”一口連果肉帶果核都吞進了肚子裡。
“八……八爺這熊真威武。”說話的是十三行的葉大商人,這位今年才開始碰鴉片生意,且是少有的交了所有存貨的聰明人。小八爺將他立為改邪歸正的典型,請他一起來台子上看負隅頑抗者的下場,當然是沒有椅子的。
跟葉老板站在一起的還有素來不碰鴉片生意的王大商人和仇大商人。相比葉某人的忐忑,這兩位就淡定多了。王老板還剝了荔枝試圖投喂小白熊,但小白熊不理他,隻追著十阿哥扔的荔枝跑,大大滿足了某個青春期少年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不過天太熱了,哪怕有遮陽和小白熊也很難熬。緊張的葉老板率先汗濕了長衫的後背,而這個時候,廣州城第一批因鴉片而被捕的階下囚也被押送了過來。
亢氏一家子男女老少,被鐵鏈綁著手腳,又用手腕粗的繩子串著鐵鏈形成一串,足有五六十人。拖著綾羅裙擺的婦人走得踉踉蹌蹌,哭聲整天。但與這串人同行的二十多個大箱子,卻明明白白地顯示他們並不無辜。
還印有洋文標記的鴉片箱就大喇喇地在刑台上被敞開,公示給所有人看。
“亢氏,廣州最大的鴉片商。封城之時庫藏鴉片約四千三百斤。五日之內,其僅上交二百餘斤,剩餘鴉片被分散藏匿於亢府假山下密室、泰富行分行倉庫中。”滿丕操著不熟練的漢語,跟老百姓說明道。
見他實在說得辛苦,小八爺抬抬手,打斷了滿丕的話,自己接過宣講的使命。“鄉親們,廣州城裡三家煙館,有兩家是亢氏所開;我們一路行來,京城、天津、蘇杭、泉州,鴉片煙來自亢氏者十占其九。我說這是大清鴉片第一商,你們可有異議?”
小八爺說到這裡,目光在台下的百姓和葉老板等人的臉上掃過一圈。
圍觀百姓的竊竊私語聽不真切,但我們的主角有係統開掛。隻見小白熊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呆滯地開始掃描數據。“檢測到現場有兩千五百六十六條對話,沒有發現‘冤屈’相關詞彙和情感。”
葉老板也跟著苦笑道:“我知道他們家是跑不掉的,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如此……”頭鐵。
他一個存了八百斤的都狠心全部充公了,亢家手裡握著四千三百斤鴉片,才交給朝廷兩百斤,糊弄鬼呢。
於成龍頂著大太陽當街升堂,公開審問亢家販售鴉片案。人證物證俱在,當場判亢家父子主母、主持經營者十一人死刑,家產抄沒。其餘男丁每人大杖三十,所有亢家人罰往邊關為奴。
喀,喀,喀,喀,喀。十一顆人頭落地。
台前血腥味彌漫開來,竟是當場斬首,都沒有等秋後再審。這就是欽差大臣所代表的這個時代至高無上的皇權。
百姓們安靜了好幾秒,才有人小聲歡呼起來。但因為呼聲太小,形成不了從眾效應。那些人也安靜下來,跟著大眾一起害怕。
要變天了。這次禁煙,朝廷是認真的。
亢家隻是一個開始,僥幸心理的還有五戶人家。然而不管是藏狗洞裡的,假裝成阿膠的,埋米缸底部的,還是丟糞坑裡的,隻要是鴉片,都被搜了出來。
總計六千多斤,跟他們暗訪時候的數目合上了。於成龍差點不升堂改去給小白熊剝荔枝。
“這白熊不愧是禦賜的神物,嗅覺靈敏勝犬遠矣。”於成龍心想,自我感覺發現了八貝勒非要千裡迢迢帶上一隻吃貨的原因。
不管心裡是如何欽佩,於成龍都要端著一副“一切都是我們明察暗訪所得”、“一切都在本官掌握之中”的表情,嚴肅地坐在台上審問。
一直從日頭當空審到月過中天。最後一顆人頭落地的時候,廣州城宵禁的時間也到了。圍觀百姓早就散去,隻留下堆成小山的鴉片箱子,被侍衛們連夜拉到海邊。
第二天,烈日照常升起,一如既往將潮濕的空氣變得仿佛蒸籠中一樣。好在時不時有海風吹來,稍微中和了那中濕熱感。不然以京城人的體質,在這中高溫環境下連著高強度工作兩天,隻怕是要中暑。
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到海灘上,官員、士紳、挑夫、商販,乃至於婦女、小孩……都見證了繳獲鴉片的總數和成色。
京裡來的士兵們劃破鴉片箱,將鴉片拋入事先挖好的鹵水池中,拌上生石灰。六個大池子瞬間就成了褐色。日頭蒸發了水分,約莫半個小時後,池中的物質就成了一攤黏稠的糊糊。
小八爺站在沙灘上,海水和沙子反射的陽光照得他眼睛發疼。“點火!”少年揮手。小臂劈下,像是砍了無數人頭的鍘刀。
隨著這把“鍘刀”揮下,數不清的油布火把被拋入六個池子裡。
黑煙竄天而起,成為金色的太陽、碧藍的天空海水之外的第三中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