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裡說什麼?”
“啊?”
“德爾加多先生的信。”小八爺提醒道,“依你的觀察,他是憤怒的情緒更多一些呢,還是恐懼的情緒更多?”
能夠被八皇子詢問看法,說明他還是被信任著的。安多神父如蒙大赦一般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他不用做第二次清廷禁教運動的導火索了。
“德爾加多先生已經是第二代‘澳門人’了,臣服於大清的統治已久,小臣看他恐懼更多一些。然而商會中不乏有新‘澳商’有激烈之語,讓德爾加多先生十分困惑。”安多神父安穩住心神,儘力解釋。
“你那德爾加多先生,賣鴉片不?”小十突然插嘴道。
安多神父被他突然襲擊,一時嘴快,漏出了對德爾加多的不利消息。“曾經賣過,但目前手上已經沒有了。”
“哼,是聽到了消息快速脫手了吧,也不知道是賣去了哪裡。”十阿哥冷笑,“不過無妨,反正廣東總兵早就盯著澳門各個出入關卡了。那些鴉片敢出島,就會落到我們的手裡。”
安多神父是真的嚇住了,不敢再替跟他有舊日交情的德爾加多先生說話。隻臉色慘白地跟著兩個皇子逛街。快樂是屬於八爺和十爺的,翻譯官隻能渾渾噩噩地擔驚受怕。
他現在倒真希望十爺被澳門特彆的建築風光給吸引住了,彆再朝著他打直球了。可惜的是,康熙朝見多識廣的皇阿哥可不是後來那些連一個雞蛋多少錢都不知道的愛新覺羅傻瓜,馬上十阿哥就能夠區分哥特式建築和新興的巴洛克式建築的差彆了,然後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轉移到了葡萄牙商人身上。
“神父,你消息挺多的嘛。帶你出來真是做對了。你說說,澳門這個小島上有多少葡萄牙人?又有多少人牽扯進了鴉片生意裡麵?”
安多神父:弱小、可憐,瑟瑟發抖。
皇子們的口風沒有探出來,自己先被扒掉了底褲。安多神父這才發現,以前在京裡的時候,那些聰明人對傳教士是多麼寬容啊。至少這種魔鬼般的話術和洞察力沒有朝著傳教士來使。全賴天主保佑,全賴仁慈的皇帝陛下對他們的優待,若是真的遭遇針對,傳教士大約就像當初禁教災難時一樣毫無還手之力吧。
“這個……八爺,十爺,這些‘本地人’大都已經不是純種的葡萄牙人了……”
“與漢民混血嘛,我懂,我懂。我看這街上有些孩童,眉高眼深如洋人,但膚色沒有神父這麼白。然而你扯這個做什麼?”
尊貴的十皇子太會搶話,安多神父沒轍,隻能老實回答:“朝廷將帶有葡萄牙人血統的都列為夷籍,如此,有將近七千人。”
“哦哦。這些人都經商謀生吧,我聽說洋人不會種地。上了島之後也沒有看到田地。”
“十爺英明,正是這樣。”安多神父乾巴巴地用他學會的交際語言奉承十阿哥,逗得十阿哥哈哈大笑。
“那你知道有多少人參與進鴉片的買賣嗎?”
安多神父:……
“多少人?”
安多神父頭皮發麻:“鴉……鴉片是從東印度和土耳其運來的,隻有有船去往那裡的商家,才……才能進貨鴉片。”
“哦,是這樣啊。”十阿哥笑得威脅意味十足,在安多神父看來就像被誘惑人的魔鬼附身了一樣,“那有多少商家能遠航去你那什麼東印度和土耳其呢?”
“這……這就要問總督了,我可不知道啊,我離開澳門二十年了。”
“總督?”小八爺抓住了華點。
不靠譜的小係統也被觸發了關鍵詞。“不好,宿主,這個是殖民。”小白熊人立起來,嗷嗚亂叫,“葡萄牙人這個時候是跟大清租借土地的,每年交五百兩白銀。按道理澳門仍然是大清的領土,官員、軍隊都應該是大清任命。然而葡萄牙國王偷偷往澳門任命總督呢,這就是暗地裡的殖民。”
小八爺又抓住了一個華點:“租一座城,每年五百兩白銀?打發叫花子呢?”
小係統:“宿主你重點錯了。殖民,這是殖民!你將葡萄牙人有澳門總督的事往康熙跟前一捅,保管朝廷要炸!”
小八爺消化著這一大段信息,站在異國風情的街道上有些茫然。大約過了十多秒,他才重新邁開腳步,從十阿哥的袋子裡摸了個小蛋糕壓壓驚。
翻譯員的小眼神可憐極了,而小八爺看向他的眼神也微妙極了。
安多神父,你可真是個葡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