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十八歲的年末(1 / 2)

八貝勒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冬天的太陽早早就落到了西邊的城牆背後,隻有一些隱隱綽綽的紅霞給灰蒙蒙的寒冬塗上最後的溫度。他很疲憊了,自打昨天中午被叫進宮裡到現在, 已經超過十三個時辰了,沒有睡一個好覺吃一頓好飯不說,砸過來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爆雷。

在媳婦的幫助下脫掉衣服,換上一件乾淨寬鬆的舊裡衣,八爺就主動爬到榻上,拿被子把自己一裹。“爺先補個覺。”

雲雯推了推他:“腳都沒泡, 冰冰涼的。”

八貝勒拿被子把自己裹更緊了。“不泡, 不臭。回頭換床單。”最後一個字落下不到兩秒鐘, 鼾聲就從鼻腔裡傳出來。

特意換了一身衣服過來,以為要跟丈夫促膝長談的八福晉歎了口氣, 親自去灌了個湯婆子,給八爺塞腳下了。

八貝勒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三更了。六個小時,神清氣爽, 就是肚子餓得咕咕叫。他起身的時候帶起被子, 將被窩外的冷空氣帶了進來,驚醒了睡眠本就淺的雲雯。

“餓了嗎?小廚房備著酸筍鴨子和肘子麵。”雲雯跟著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她的頭發放了下來,壓在白茶色的單衣上, 睡眼惺忪的模樣又漂亮又可愛。

八爺往她身上批了件長襖子。“讓他們上吃的吧,爺先去洗澡。”

渾身帶著熱騰騰的水汽回來的時候, 正院內間的小圓桌已經支了起來,隔著半個房間就能聞到酸筍鴨子的香味。雲雯棉襖棉褲的家居服,踩著棉拖鞋坐在桌邊, 正在拆鴨子。

“這種事情怎麼不讓春繞做?”小八爺笑著坐下,說道。他麵前已經有了一碗用濃稠的肘子醬汁調勻的麵,上麵鋪了一排十多片薄薄的肘子,以及青豆子、嫩豆芽和小蔥。若不是晚上十二點補夜宵,再加點辣子會更好吃。

“怎麼就惦記春繞呢?今晚是夏疏值夜。”雲雯嗔了他一眼,然後將最後的一根鴨腿用剪刀剪開,又給八阿哥舀了一碗酸筍鴨湯。而這個時候,八貝勒已經“呼嚕呼嚕”地吃上了,他吃得很快,眨眼就下去了半碗麵條和大半的肘子肉,與他平日裡追求養生細嚼慢咽的作風完全不同。

雲雯就去拍丈夫的後背。“吃慢些,就算餓狠了也不能這麼吃啊,不怕撐著呀?喝口湯緩緩。”

八貝勒還真有些噎,他倒不是耐不住餓,上輩子行走江湖的時候這種苦還是經曆過的。今晚上突然暴飲暴食,還是因為腦子清醒了,胸口那股氣下不去。不過福晉說得對,不能為了彆人的錯而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他放下碗筷,“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湯。恰到好處的酸味衝淡了肘子的膩,也仿佛衝淡了一些火氣。八爺打出一個肘子味的飽嗝,開始拿著個白瓷調羹慢悠悠地在湯碗裡挑鴨肉和筍條。

宮規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防止在吃飯的時候嗆到氣管。但八貝勒在府裡的時候,還是喜歡在這種磨洋工的間隙聊天的。

“十一阿哥怎麼樣了?”雲雯問,她還記得丈夫是因為十一阿哥發病而被叫走的。

“算是逃過一劫,不過……壽數上恐怕有損傷。”八貝勒歎氣,那個撕走了宮門記錄的人還沒找到呢。如果說太子主觀上沒有想陷害他的意思的話,消失的宮門記錄才是大殺器。這是要栽贓他八貝勒對禁足懷恨在心。若是康熙真往這個角度去想,他當到貝勒就到頭了。

他不確定要不要將這樁陰謀講給雲雯聽,不過表情上先漏了端倪。

雲雯慣常是個心思細膩又有點悲觀主義的,一下就想到了。“怎麼?不是天災,是人禍啊?”漂亮老婆小小聲地問。

這誰頂得住啊。定貝勒一秒投降,將從康熙那裡聽到的消息倒了個乾淨。

雲雯皺起了眉頭,給八爺碗裡加了個鴨翅。“你說,他撕走了宮禁記錄,是想栽贓爺沒有往宮裡送藥。然而當時喜慶撞上太子,眾目睽睽他帶著藥瓶,哪裡是能掩下去的?且那藥瓶還出現在了喜慶被移出宮時的包裹裡,沒有被銷毀。這又是為何呢?”

“不好說,不好說。”八貝勒將最後一根麵條沾著碗底的肘子汁放進嘴裡,幾乎沒怎麼咀嚼,肉香味的澱粉就進了食道。

雲雯托著腮:“要麼,那人的目的是十一阿哥,栽贓爺隻是順便。再要麼,對方經驗不足,或者臨時起意,做的事情漏洞太大。爺覺得會不會是……”

“我是當哥哥的,不能這麼去想弟弟。”小八爺打斷了福晉的話,旋即他苦笑起來,“你也這麼想的嗎?”

什麼樣的人會想害十一?排除掉不顧一切報複宜妃的女人,就是底下還沒有封爵位的弟弟了。皇帝一直咬著老九老十不封,哪怕這兩個翻過年就要娶妻了,大家都看出來了,前麵幾個封多了,皇帝爹都囊中羞澀。後麵的弟弟若是性格陰暗,可不是想減少競爭對手?

很早就說了,這麼多兄弟,不可能人人都是王爺的,即便是拿到個貝勒,那也是兄弟中間很出挑的了。

誰最容易被淘汰?出生就帶病的十一阿哥。

八爺的腦海中,一開始模模糊糊的畫麵已經差不多補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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