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儘快完成國內的政治變革,然後娶一位聰明、理智又擅長教育的賢內助,讓她生下更加合適的繼承人。彼得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八公主那不亢不卑應對自如的神情和小八爺穿著布衣在藥鋪門口朝著平民兒童微笑的模樣。孩子性格像媽媽,外甥也總是跟舅舅有相似之處。
他覺得心口又火熱了起來,但又飛快抑製住了那種衝動。大動作總要一個一個做的,在他沒有搞定國內政局的時候,一個清國的公主會帶來額外的變數。他已經占據主動,不需要將水攪渾。冷靜啊,冷靜。
彼得是迎春花開的時候走的。那是一個陽光溫暖的日子,從天空到地麵,都仿佛被籠罩在明亮的色澤裡。康熙帶著滿朝文武,在紫禁城的太和門為沙皇送行。彼得最後一次轉頭,奇跡般的,他認出了在高高的樓台上一堆難以看清麵容的妃嬪女眷中的八公主。她穿著一件冷粉色的裙子,上麵繡著天藍色的花紋,一隻手搭在欄杆上。
彼得笑了笑,調轉了馬頭。
穿著異國軍裝的隊伍,緩緩駛出了宮門。
這次會被後世的曆史學家們津津樂道的出使就此落下帷幕,無論它會為清俄兩國接下來的關係帶來如何深遠的影響,又如何影響了貝加爾湖南岸的邊界線劃分,又帶給了後世的中學生們怎樣的折磨,身處其中的人並沒有充分意識到他們影響了曆史。
至少對於小八爺來說,生活又恢複成了上午上班,下午坐診的模式。若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就是十阿哥終於被放了出來,可以繼續在四九城裡當紈絝了。啊,當然彼得在的時候十爺也是會出席宴席的,康熙不至於這麼打溫僖貴妃兒子的臉,不過那個時候老十身邊都有禦前的人看管,就怕他惹出亂子,因此也跟禁足狀態差不了多少。
如今外人走了,不擔心被看笑話了,十阿哥才算是真正被解放。被關了近半年的十阿哥看上去沉鬱了不少,眉間總是籠著一股似有似無的戾氣,就連從前喜歡的鬥雞遛狗都不喜歡了。為了哄這個好弟弟開心,九阿哥特意在外城開了一間洋貨鋪子,又派人去南邊搜羅了不少奇貨給十阿哥解悶。
老九如今是真出息了,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讓康熙同意了他在廣州開了商行,硬生生往“十三行”的進出口生意裡摻了一腳。就連福建的姚法祖都遭了九爺的騷擾,讓他看在八貝勒的香火情上為他做生意行方便。康熙朝四口通商,除了廣州外,福建也是個通商口岸呢。
一直跟東海上的弗朗機人火炮對轟的姚法祖:???
事情鬨到了小八爺這裡,九阿哥一個快娶媳婦的人,就坐地上耍賴,非說東瀛有一批風格彆致的鍍銀畫卷和純金銀的折扇,價格便宜得光算材料都有賺,就在福建上岸。這筆生意若是放過,簡直侮辱他生意人的頭銜。
小八爺:“那你憑本事去取。難道沒有人行方便你就拿不下來了?”
九阿哥當差了喉嚨都響了:“九爺當然能拿下,但這不是為了北邊沙俄的事情耽擱了,錯過了最佳時機嘛。那錢氏商行趁我不注意偷襲我,啊啊啊,明明是爺先看中的。”
“那也是你的疏忽啊。”八貝勒聽明白了前因後果,一隻手指點住小九的額頭,“又不是沙俄使團阻止了你往福建派采買的人手了,你自己忙忘了怪得了誰呢?現在人家都已經談成了,難道你還要憑著權勢去讓人家家破人亡嗎?我們九爺就是這麼輸不起的人?”
九阿哥被八哥這麼說,頓時臊得不行。“誰……誰輸不起了?”
一直情緒低落的十阿哥突然開口:“誰臉紅了就是說誰。”
這要是老九老十還小的時候,早就扭作一團了,如今到底是成長了些,九阿哥隻能憤憤地表示“暫時放錢氏一碼,下次商場上見”。他也不是不懂他八哥的品性,這種走後門仗勢欺人的事兒,哪怕對象也不是什麼良心商戶,他八哥必定是不會同意的。然能換老十開口,已經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兄弟們損來損去,嘻嘻哈哈的,慢慢日子也就習慣了。
這邊老八老九拐外抹角地開解老十,那邊康熙就會幫倒忙。
二月份,兩件糟心事接踵而來。
第一,康熙給九阿哥、十阿哥指婚,其中九阿哥的福晉出自開國五大將的棟鄂氏【注1】就不說了,是頂頂好的人家。然而十阿哥的福晉卻是個蒙古人,阿巴亥博爾濟吉特氏,□□錦噶喇普郡王之女。在蒙古各王公中論實權不是最大,論血統卻是最純的。
反正十阿哥聽到這樁婚事的時候臉上的血色都退沒了,然後不管不顧的大聲嘲諷起來:“難道我這麼個連差事都沒有的光頭阿哥還要特彆說一句‘沒資格繼承大統’嗎?皇阿瑪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本朝從順治的時候開始,朝中就有蒙古人不能再當皇後的說法,如今逐漸成了共識。專門指個蒙古福晉給他,真就是□□裸踢出候選人之列唄。老十不覺得自己能繼承皇位,但就是想哭。也就是他還留戀他八哥九哥,留戀錦衣玉食的人生,不然他能當場宣布跟康熙恩斷義絕。
若說十阿哥的婚事已經讓小八爺連著幾天臉上沒有笑影兒了,接下來的事情直接就讓他兩個晚上都沒睡好。靳輔正式退休後,太子一派的董安國接任了河道總督。
注1:棟鄂氏就是董鄂氏,為了與雲雯家作區分用棟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