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泡茶一向是夏疏做的,聞言福了福就去隔壁泡茶去了。
八貝勒趁著這點時間,快速編了一套能夠向世人解釋的說辭。“是歐羅巴的印刷術。聽說他們那兒用鉛活字印刷,字跡清晰精美,還比大清便宜。”
根據小係統的說法,此時此刻,古登堡印刷術已經在歐洲普及了快五十年了,這麼說應該也不難查證。
雲雯側了側秀氣的腦袋:“喔。”
不,媳婦你這個樣子我很慌啊。八貝勒硬著頭皮把謊話說下去:“我隱約記得這個配比,可能是從前聽傳教士說的吧……哈哈……具體我也記不清了。”
雲雯突然起身。就在八貝勒心口狂跳的時候,她已經蓮步輕搖地走到了他身後,微涼的手指慢慢按摩著他的太陽穴。
“既然記不清了,明兒去找傳教士問問可好?若是真能造出鉛活字,也是一件有利社稷的大好事。”女子流水般輕柔的聲音在腦後慢慢響起,伴隨著耳邊一下一下的揉按,八貝勒隻覺得後背上起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小係統的秘密早晚在媳婦兒麵前露餡。
他伸手抓住了雲雯微涼的指尖,放在唇邊親了親。“爺沒事兒,隻是動動嘴皮子。”
不過問傳教士啊,這也是條捷徑。之前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第二天八貝勒去武英殿找納蘭揆敘,略微抄錄了一下紙張和金屬的進價後,就直奔主題:“我回去想了一宿,還是用活字的好,畢竟每年要印新的,雕版太不劃算了。然而我又想將活字印得好,容德有什麼辦法沒有?”
納蘭揆敘早就找門下打聽過了,當即胸有成竹地道:“江南有大書局印銅活字的,正適合八爺。八爺若是想省事,直接找一家經營不善的書局,將銅活字和熟練工匠都買下來,便什麼都有了。”
饒是打定主意凡事不多想的八貝勒,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納蘭揆敘的表情。“不必了,萬一世上憑空出現一家‘經營不善’的大書局,豈不是我的罪過?”
京中有些人站得太高了,定民商一家子的命運跟處決螻蟻一樣。
彆管私下裡怎麼操作的,這種指責納蘭揆敘可不敢應。他連忙告罪,最後在試圖跪下前被八爺給托住了。“沒有做過的事情,容德何必告罪?且我也無意於昂貴的銅活字,聽說歐羅巴那兒造出了更便宜的鉛活字,不知容德可願意隨我去教堂詢問傳教士呢?”
理智告訴納蘭揆敘他應該興奮,八爺突然要研究印刷術開書局,果然不是心血來潮,是有了謀劃和方向的。然而剛剛被八貝勒刺了一句“仗勢欺人,謀奪民產”,他現在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
從明珠到納蘭揆敘這兒,都不覺得直接買個大書局有什麼問題。從人到物什麼都有了,盤下來就能直接開工,省時省力。
當然了,低價肯定得是低價,宰皇子?不怕掉腦袋嗎?至於原本的書局主人會不會傾家蕩產,這就不是貴人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不過八貝勒的話一出,納蘭揆敘就知道自己踩了雷了。讓他想想啊,不收重禮,不強買書局,眼前這位是個愛民如子的主兒啊。
納蘭揆敘心裡給八爺貼上了一個“清廉”的新標簽,才小心翼翼地表示:南書房就有傳教士當值的,離這兒也不遠,不必大老遠出宮去找。
八貝勒露出一個笑,誠懇地表示:“原來如此,那就勞煩容德了。這是我自家的營生,作為人子,不好敗壞父母的名聲,哪怕少賺些銀子,也不要欺負百姓。我既然勞煩了容德,就不會去找第二個人,醜話說在前頭,是想長期與你合作。”
納蘭揆敘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朝廷裡當差,最怕的,就是那種什麼都不說給你記小本本的貴人。八貝勒底線列在前頭,那做事就舒服了。他現在是真覺得這位小爺不是個常人了,就衝他寬嚴有度,讓人心服口服這條,又有哪個會不樂意幫他辦事?
跟這麼個坦誠的主兒麵對麵,納蘭揆敘思來想去,也把自己的訴求給放到了明麵上。“若是鉛活字可行,咱們到皇上跟前過了明路。這事交給臣,定將工序流程摸得透透的交給八爺。”
八貝勒本職學醫的,他用顯微鏡也沒有自己去磨鏡片,如今想推廣《牛痘法》才需要更好的印刷術。納蘭揆敘願意攬這個活,他也樂得坐收其成。最多送兩個門人跟著納蘭揆敘,也學點管理能力回來。
“容德放心,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功勞,我隻要印刷術。”八貝勒拍了拍納蘭揆敘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