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側的鄰座是十叔,笑容滿麵地湊上來,跟阿瑪談話很是親昵。“八哥,被放出來了呀?一百遍《孝經》怎麼寫這麼久?”“拿八哥開玩笑是吧?”“欸欸欸,弟弟錯了,自罰一杯。”景君:這家夥是真傻還是裝傻啊?盯~
還有一個沒開席就湊上來的是十五叔,這個排行曾經刷新了景君對新家庭的認知。十五叔還是個沒抽條的小少年,一團孩子氣,卻還在她麵前裝大人。“大侄女好像又大了一點,啊,長得真好。”十五叔是景君經常在額娘嘴裡聽見的,知道這是自家阿瑪一母同胞的弟弟,比旁的叔伯更親近一些。所以景君終於不怎麼盯人了,朝小羽毛露出了一個萌萌的微笑。嗯,她還是挺相信額娘的眼光的。
剩下重量級的幾位,就是皇帝爺爺致辭完畢、歌舞過了兩輪之後,敬酒環節的時候景君才見到的。像是作為重頭戲的“太子二伯”,是一個滿身貴氣、眉眼間有些孤傲的人。他底子應該不差,但是麵相上卻比大伯要老相一些,也許是太子這個位置真的挺痛苦的吧。景君心裡升起點同情,但立馬將這點子同情抹殺在了萌芽狀態。
這是敵人,對敵人的同情就是對己方的殘忍。不過,作為一個成熟的場麵人,景君自然不會暴露自家的立場,格外甜甜地叫了一聲“太子二伯”。太子嘴角露出一點勉強的笑,誇了她一句“口齒清楚”。
不過就連這點子緩和,在大伯格外熱情地把小景君抱進懷裡地時候,也徹底消失了。“叫大伯。”看上去比太子二伯還年輕些的大伯笑眯眯地說。得,這也是一個自來熟的。不過景君看看太子變冷的臉色和老大臉上挑釁的表情,突然明悟了什麼。原來不是自來熟啊。景君喊了一聲“大伯”,圓完麵子情,就朝著額娘伸出手。
回到額娘懷抱裡的時候,景君明顯感受到額娘鬆了一口氣。
庶長子和嫡次子,很好,標準劇情了。
伯是個眉毛細細說話拽文的人,說和善也和善,但說親近也沒有那麼容易親近。四伯是個嚴肅臉的青年人,獨自坐那兒誰都不太搭理,但是看見自個兒過去喊“四伯”,臉上就露出慈愛的笑容來。
小景君看看貌似沒什麼問題的伯,再看看貌似也沒什麼問題的四伯,敏銳地察覺到這兩個也不是什麼單純善良的人。也許是前世的幻覺吧,老皇帝那暗戳戳搞事情的二兒子,就常常露出跟這輩子伯類似的神情。
這一串看過去,小景眼前已經繞圈圈了,回到自家的坐席上,就窩在額娘懷裡哼哼唧唧。小手指數來數去,覺得從老大開始往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隻是這其中怎麼缺號呢?“九叔?”
“九叔出遠門了。”邊上的十叔湊過來說,“等他回來敲他一筆。大侄女,十叔跟你說,你九叔老有錢了。這次回來荷包又要鼓一回。”
“彆瞎說,老九是領了朝廷的差事去邊境的,可不是做生意。”
“買賣城的公事,順稍點買賣上的私事。隻要公事辦得好,私事上皇阿瑪也不會說什麼的。八哥就是太小心了。”
八貝勒往十阿哥頭上拍了一下:“噤聲,低頭發財不懂啊?”
“哈哈。”
景君小手手一揣:懂了懂了,看來這九叔十叔,跟自家關係是真的好。
“那六伯呢?”小丫頭繼續著自己的認人大業。
然後她就看見自家阿瑪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六伯不在了。”倒是十叔毫不在意地跟她說,“很早就不在了,你十叔都沒見過。以後不要提六伯,德妃娘娘會傷心的。”
小丫頭:“哦。”六伯早逝,但是是有多早呢?十叔沒見過,那麼早,那就該是很小很小就夭折了吧,但為什麼自家阿瑪是這樣的表情呢?自家阿瑪排老八,十叔排第十,若是十叔很小的時候六伯就沒了,那也該是阿瑪很小的時候吧,為什麼兩人的反應截然不同呢?
小小的心裡藏滿了大大的問號。但景君是穩重的大人了,不該提的她藏在心裡不提就是了。
年夜飯實在沒什麼吃的,景君就嘗了幾口寡淡的湯水,剩下的還是乳母抱她下去喝奶。她在家裡都已經開始吃各種肉糊糊蔬菜糊糊了,到了宮裡反而沒有這樣的待遇了。不過就宴席上那些個烤肉和油乎乎的點心,也不適合她吃就是了。一頓飯吃完,席間都是濃重的酒氣,還是從人嘴裡散發出來的變質過的酒氣,與油膩膩的大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給第一次出席宮中宴席的小景君留下了一個不甚美妙的印象。
因此小丫頭一聽阿瑪額娘說回家,就從善如流地團成一團讓抱走,渾然不知她下去喝奶的時候完美錯過了十一叔到十四叔的敬酒。不然,她已經警鈴大作的小腦袋瓜,還要更加超負荷呢。
注【1】:出自蘇洵《六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