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馬隊再次加速,朝著四色組成的帳篷群衝去。
快進入帳篷群的範圍時,他們就慢下了馬速,免得被警戒的士兵誤傷。同時,身份最合適的周平順策馬跑在前麵,高喊:“雍貝勒、定貝勒奉皇命來此!”
於是臨時用拒馬和貨車組起來的營門緩緩拉開,有一隊臉生的侍衛迎了上來。為首那人道:“在下等候四爺、八爺多時了。”他約莫有五、六十人,將老四、老八統共十一人圍起來綽綽有餘。
兩名皇阿哥下意識地牽著馬往後退了半步,動作上已經相當戒備了。“大人如何稱呼?”八貝勒發問。
為首那名一等侍衛打扮的人道:“在下紮而豐,一向在宮裡當差。兩位爺貴人,不曾注意,然小的卻是認得兩位爺的。”
他這麼說,老四和老八的神色都不由嚴肅了起來。他們是知道皇帝手中是有一支親衛的,也有大內習武之人,一來用作心腹,一來則是在禁衛大規模淘換人員時拿出來替用的。看這一隊人從頭到腳都沒有破綻,且左右紮營的八旗兵神色如常,可見不是旁人勢力假扮,而是真的禁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老爺子開始將暗處的人手放明麵上了?
“多謝紮統領接應,那我們兄弟是先去給皇阿瑪請安嗎?”四爺和八爺拱手。
那名侍衛頭子給了個場麵微笑,然後從袖子裡抽出一卷黃帛。“皇上有旨,著雍貝勒、定貝勒聽旨。”
好家夥。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於是隻得翻身下馬,跪在濕漉漉的草地上。“臣胤禛(胤禩)恭請聖旨。”
“皇帝曰,令老四、老八,抵達之日即領禁衛各四隊,任營地內外衛戍之職。欽此。”侍衛頭子念完短短三十個字,就住了嘴。
天上落下的雨絲好像更密集了些。八貝勒覺得,自己的膝蓋都被草葉上的雨水給浸了個透濕。然他還得在濕透的草地上磕個頭,說“臣領旨謝恩”。額頭一片冰涼,應該是蹭到了泥土,因為馬上周平順就不知從哪個萬能口袋裡找出了乾燥的帕子,給他擦額頭。
眾人都很狼狽,卻不得不開始工作。他們跟著那名陌生的侍衛統領穿過眾多八旗兵的帳篷,穿過一道柵欄,就是王公貴族所在的內圈。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裡一片寂靜,雖然帳篷比外圍的帳篷華麗許多,卻遠不如外圍的旗兵有活氣。至少剛剛他們還能看到士兵們在用火油生小火堆,星星點點的火光和似有似無的肉香麥香,給即將降臨的壓抑雨夜帶來些許人間煙火。而在正常情況下應該香油鼎沸、聲樂曼影的王公貴族區,竟仿佛死去了一般。禁衛把守著每一個路口,而帳篷門縫裡偶爾閃過的眼睛,望向他們一行的目光都混雜著恐懼和野望。
那名侍衛頭領直接將他們引向了禁衛的帳篷,路過金碧輝煌的大帳時都沒有停下腳步。
四爺先停了腳步。“沒有過君上的帳篷如無物的道理,請允許我們兄弟給皇上請安。”沒來得及開口的八貝勒其實也前後腳停了,這時跟著開口:“我跟四哥是同樣的意思。”多少確認一下皇帝的安危,最危險的情況,是康熙爺被兵變控製了,而他們遭遇的一係列安排,是被人所哄騙。
紮而豐侍衛轉身看他們:“皇上不見外人。”
“難道親兒子都是外人嗎?”老八反駁道,看紮而豐的眼神變得危險。
侍衛頭子低頭想了兩秒,轉身朝著大帳去了。他沒將門簾關嚴實,所以裡麵傳出來康熙的聲音。“那就讓他們在外麵磕頭。”
八爺一撩袍子,再次跪到濕漉漉的地麵上,還沒有乾的膝蓋再次被濕冷暴擊,然他不管不顧,咚咚咚磕了三下,高聲說:“不孝子胤禩給皇阿瑪請安了,臣此來未見一熟人,心中墜墜,好歹讓臣見聖躬無恙。”
裡麵說:“你好好辦差,朕就無恙。”又一會兒,才道:“明日來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