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三十一歲的夏秋 。(1 / 2)

跟心神牽絆著遠方妹妹的八爺不同, 其他的兄弟們可不會對昆昆有太多的關心——就算是兄弟們中最厚道的老五,聽到了八公主不能返回京城的消息後也隻是發出一聲歎息。

於是,就在八爺鑽研邊防圖和行軍路線的時候, 他那些不省心的兄弟們再次乾起架來了。

老規矩,在太子胤礽還在太子位上的時候, 一切奪嫡鬥爭都是圍繞著這位明星男主角展開的。太子門人狀告老三誠貝勒以接濟窮困學子的名義邀買人心,讓學子們在詩會上替他歌功頌德, 以此造勢, 居心不良。

額,確實老三在文人當中名聲很好,接濟窮學生也是稍微有些追求的王公貴族的慣用手段。誰沒有幾個低級官員當彈劾工具人呢?這些人憑啥投靠你,最低成本的收複方法就是在他們還沒考中進士時投個幾十兩銀子接濟, 等人一舉登科為官,那就是自己人了。

老三喜好舞文弄墨,身邊又圍繞著陳夢雷這樣的學問大家。他有意在科舉上來的漢臣中經營自己的聲望,撒的網隻會更大, 接濟過的人隻會更多。但說老三讓學子們專門組織詩會替他歌功頌德——八爺覺得老三不至於這麼蠢。額, 應該不至於。

但是太子抓住這事錘老三, 這就有意思了。從前老三是太子的應聲蟲,一廢太子的時候, 老三還試圖揭發“老大壓勝太子”一事來替太子叫屈翻案。這可以算得上忠心耿耿了呀。怎麼太子反手就捅忠臣一刀呢?難道是因為儲位公投時老三得票最高,太子從此恨上了老三?

“他這麼做不明智。”連老九都這麼說,可見太子的行為確實迷惑。“就算老三曾經得票最高,如今還是他胤礽坐在太子之位上。這麼容不下人,讓底下人如何看他?”

“咱們覺得是昏招,沒準人家另有打算。”八爺歎道,“你看熱鬨看得開心, 彆仔細一瞧發現著火的是自家房子。最後挖出來那人是被你九爺用銀子收買的,就是要同時害老三和太子,怎麼辦?”

“我呸!”九爺坐不住了,飛快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趿拉著鞋子往外跑,就趕著回家自查呢。

八爺自然也是拉著小係統將門人仆從裡裡外外查了一遍,又開掛盯緊了旋渦中央的刑部大牢。他心裡對這些事情真的是已經厭煩透頂,但為了全家的安危,依舊隻能強打起精神小心注意著。

也許是實在找不到其他人的破綻,馬上那名彈劾老三的禦史就在獄中招供,是受了安王府的指使,報複漢臣在噶禮和張伯行一案中的舉動,才彈劾科舉學子。隻因為戶部尚書和禮部侍郎,也就是曾經組團替張伯行聲援的兩名領頭人,都有子侄是這一屆科舉的舉子。

老安王嶽樂死後是嫡子瑪爾琿降等襲爵為安郡王,瑪爾琿兩年前去世,如今的小安郡王是瑪爾琿的兒子、嶽樂的孫子華玘。華玘的爵位能夠不降等,還是個郡王,是一家子叔伯兄弟努力攀附皇子所得來的。尤其是安王府的老太太廣施聯姻之術,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然而安王府的老太太,也在其長子瑪爾琿死後沒幾個月跟著撒手人寰。

小安王華玘身上疊了父親和祖母的兩重孝,如今還在紮藍頭繩呢,被這麼個大鍋砸在了頭上。華玘嚇了穿著喪服就跑宮門前喊冤,直道一家子都在給老太太守孝,這事兒他可不知道啊。

本來吧,大家還挺同情小安王一家的,覺得他們被陷害了。尤其前麵兩位安王在世時還挺附庸風雅的,跟文人之間的關係沒有鈕鈷祿啊、瓜爾佳啊這些軍功大族來得尖銳。跟漢臣文人鬨掰,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

然而緊接著,就又有人起來告發,說小安王的叔叔、輔國將軍塞布禮,在老太太的喪期內跟一個新納的小妾生了一個孩子。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你們家也不是一窩隻想著儘孝的孝子啊,完全有心思乾些彆的,比如搞事情。

最後是小安王的另一個叔叔經希撐著病體出來大義滅親,給塞布禮打了二十棒家法,差點將人給打死。最後是宗人府出來勸阻,可算是沒有出本朝第一個被當街打死的黃帶子。不過塞布禮的輔國將軍爵位算是徹底沒了,經希的爵位也給降了一級。

行了,到這裡為止,安王府元氣大傷,而他們家到底是不是指使者也成了一個懸案,案件到了另一頭,輪到老三為了申辯自己的清白而焦頭爛額了。

但奪嫡這件事吧,有時候真相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心意。就比如康熙輕輕放過了安王一家和最初有嫌疑的太子,但是對著老三就是重拳出擊了,當著眾兄弟的麵罵大老三“麵善心奸,貪好名聲,不務正業”。彆說什麼從翻車的兄弟身上吸取教訓的,老三如今可真沒什麼“正業”可以“務”,儘窩在家裡修書了。不過就算隻是修書,恐怕也可以被罵成是“在文人中求名聲”吧。

這要怎麼做才能合皇帝老爹心意啊?左右都是錯,隻是在他被當成是覬覦儲位的頭號分子後,就已經把棋路給下死了。

三爺心灰意冷地回到家裡。外頭的桃花開得正豔,他卻覺得屋子裡冰涼得如同雪窟窿。桌麵上攤著《算術新編》和《律曆淵源》的書稿,這邊一疊,那邊一摞,滿滿當當的字跡,都是他和門人幾年的心血。

三阿哥不會知道,在原來的曆史上,他憑著《律曆淵源》一書被康熙大肆誇獎。這部書籍也代表了清朝天文律法和數算的極高成就。雖然他這點理科上的小小進步很快就隨著他在雍正朝的失勢而被淹沒,並沒有扭轉大清衰敗的命運,但在如今這條時間線上,因為替代八阿哥成了康熙的假想敵,他這部著作可能連問世都變得困難了。

提起手裡的酒杯,三爺將杯中酒一飲而儘。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親手用火折子點著一個火盆。然後拿起最近的幾張《律曆淵源》的書稿,放進火盆裡。紙張輕而氣流強,點著的書稿被吹起,在半空中蜷縮成了一團黑色。

“三爺,三爺住手啊。”仆人哭喊著跪在三阿哥腿邊,“這些都是三爺的心血。”

三阿哥將手上的一疊稿子都丟進了火盆,然後頹然以屁股墩著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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