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準備高考的日子快的就像是一陣風。
就連王一城也有這種感覺, 好像還沒咋準備呢，就啪嘰一下子，到了考試的日子。他們這次高考準備的時間不算長, 十月份通知下來, 十二月初就已經要考試了。
因為時間比較緊促，所以應屆生就最有把握。
這也虧了田巧花早早就給孫子安排到了公社住著，不然的話這見天兒來問題的都不會少了。也不是說做人就自私，可是這自個兒還沒十拿九穩呢。
哪兒那麼多大公無私的心啊。
反正田巧花是秋收一結束就搬到了公社住，她住在王一城這邊, 也算是盯著王一城和兩個孫子。就這, 一個老太太愣是過上了通勤的生活。
白天騎車回村裡上班，下班第一時間就回公社，家裡的事兒倒是留給了幾個兒媳婦兒。
田秀娟幾個嫁過來這麼多年, 還是第一次當家做主, 這心情可想而知啊。
反正激動兩個字都是不夠描述的。
至於兒子高考的事兒，田秀娟也是跟著著急的, 但是倒是真的不太操心。這個事兒有婆婆看著，她倒是不太擔心什麼。畢竟在田秀娟心裡, 婆婆無所不能。
旁的事兒不用考慮太多, 至於考不考得上，這個他們誰也說不好，彆看一個個都吹噓自家孩子, 但是真的到了關鍵時刻，任誰都不敢說自己家的崽就是很行。
田巧花不敢吹，田秀娟就更不敢了。
這村裡最近一片學習的大好氛圍，但是卻不是人人都高興的。像是隔壁顧家就不高興，顧凜最近心情很沉重, 他最怕的就是徐小蝶考上了，如果她考上了，那麼勢必要離開去讀書。
她去了外麵見識多了，那以後如果……如果變心怎麼辦？
他相信小蝶的人品，但是外麵的壞人太多了啊。顧凜覺得，女人家就該在家裡相夫教子，出去讀那麼多書乾什麼，這哪裡好似安分人？
他是很大男子主義的，所以心裡十分的不舒服。
他驕傲徐小蝶一個高中生愛上自己，但是也怕她去讀書更多，反而又離開自己，因此十分的憂愁。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想個法子讓她考不成。
她如果不能去考試，那不是就不怕考上了？
顧凜難以掩飾自己陰暗的心思。顧老頭倒是也跟他一樣的心思，不過想的卻是另外的人，他一輩子跟隔壁攀比，自家孫子沒有參加高考，人家家裡兩個都在參加，他真是巴不得搗亂。
但是不曾想，那家幾個孩子都不在這邊複習。
他想要搗亂都不成，他幽幽歎息，跟吳阿婆說：“他們要是不能去參加考試就好了，這樣就不能壓咱們家一頭了。”
他自己不會去做不好的事情，但是可以鼓動吳阿婆啊。
這個蠢老太太正適合衝鋒陷陣。
“他們去高考，如果考不上也就算了，如果考上了，那不是壓我們家了？咱們攀比這麼多年，這下子是要輸了。如果出個什麼意外考不了就好了。”
吳阿婆愣是沒聽出來這明顯的不行的潛台詞兒，隨口說：“我看你就瞎操心，自家事兒還沒操心明白，你又去想隔壁家。他們家咋樣好不好的也不給咱們家發錢。你關心那些個乾什麼？我看田巧花都不敢直接吹，估計也是心裡沒底，你彆看平日裡吹，我可不信他們就一定能考上，你有空還是管管自己事兒。你沒看嗎？幾個兒媳婦兒都鬨著要分家，真是氣死我了，老大媳婦兒和老二媳婦兒是翅膀硬了！”
“隔壁……”
“你彆總是隔壁又隔壁的，你說，你是不是看上田巧花了？不然怎麼整天隔壁個沒完？他們家的事兒什麼時候輪到你操心了？”
聽了這話，顧老頭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說：“你說什麼胡話，我能看上田巧花？長的那麼醜！”
吳阿婆冷笑：“嗬嗬，那麼說你就能看上何大媽了？她長得不賴？你行啊，我就知道你對我不是一條心，我……”
吳阿婆歇斯底裡，顧老頭：“好了好了。你夠了！”
他煩躁死了，起身：“我出去轉轉！”
“你彆走，你彆想去找何大媽！”
兩個人撕把起來。
兩個人都沒發現，香織蹲在牆角聽了個全部。她抿抿嘴，起身回屋，又看到她爸冷著一張臉，淬著惡毒。她想了下，默默的出門，徑自來到徐家，蹲在牆角，終於堵到了徐會計。
“咻咻！”
徐會計：“？？？”
啥玩意兒？
他一回頭，看到香織躲在牆角，這丫頭黑的都要跟天色一樣了。
今天陰天，她站那兒都不怎麼能看出來，乾啥啊，曬這麼黑。
他走過去：“香織你這是乾什麼？今天陰天要下雨了，你還是早點回家。”
香織：“五毛錢，我賣給你一個消息。”
徐會計：“………………？？？？？？”
這啥？
香織：“你絕對不吃虧，物超所值的。”
徐會計看著香織，猶豫了一下，但是琢磨這個丫頭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也算是村裡妥帖的孩子。彆看她每年都要為了上學發瘋一次，但是村裡人還是很認可這個小姑娘的。
她可是很勤勞的，很能給家裡乾活兒，讀書也不差，就連學費都能自己想辦法。
所以村裡對她的風評很好。
徐會計掏出五毛錢，說：“給你。”
就算這孩子沒啥重要的事兒，他也就當幫幫孩子了。
不過五毛，真不少啊。
香織壓低聲音：“過兩天考試，你們多陪著點徐小蝶，我爸可能要出手，他不想徐小蝶參加高考。”
“什麼！”
徐會計一下子就尖叫出來。
香織嚇了一跳，說：“你小點聲啊。”
徐會計趕緊捂住嘴，隨即小聲問：“真的？”
香織：“我都收錢了，你說呢？反正你們小心點，我爸怕徐小蝶考得好走了之後甩了他。”
香織盯梢兒她爸好幾天了，碎碎念也聽了不少。已經確定她爸沒安好心眼。
徐會計正色起來，這要是這麼說，這五毛錢花的可太值得了。
他看著香織，認真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徐爺爺真的謝謝你。”
香織擺手：“沒事兒。我收錢了。”
她說：“反正你家小心吧。”
她捏著錢，嗖嗖的離開。
反正家裡也沒人在意她去哪兒，香織直接就往村外走，打算去寶丫他們家通風報信。她倒是也可以明天再跟寶丫說，但是寶丫也要上學，等她放學就又耽誤了一天。
誰知道他爺爺會不會在這一天使壞。
至於告訴王家的其他人，不好意思，信不過。
她打算去通風報信，這賺錢不易啊！
香織走到村口，路過何家，就聽到何家又劈裡啪啦。香織頓住腳步，何三柱兒又打遲盼兒了啊。
她攥緊了拳頭，想到了自己上輩子挨打，她有點猶豫要不要進去幫忙，就在香織遲疑的時候，就聽遲盼兒自言自語：“我一定要走，我一定要離開這個鬼地方，窮逼地方，我早晚要離開。我考不上？你覺得我考不上？嗬嗬嗬嗬，考不上，我可以想辦法啊。”
香織貼著窗戶往裡麵偷看，就見何三柱兒已經不在屋裡了。遲盼兒抱著還在吃奶的小兒子，頂著腫腫的臉，惡毒的說：“就算考不上，我就不能偷彆人的錄取通知書嗎？嗬嗬嗬！我要離開，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香織：“！！！”
媽的，這什麼人啊！
“於招娣，林錦，徐小蝶，她們幾個是最有可能考上的，嗬嗬，嗬嗬嗬……”
香織覺得，自己的拳頭更硬了，這一次不是對何三柱兒，而是對遲盼兒。
上輩子，她仔細回想，上輩子，不對，上輩子遲盼兒也“考上”走了。她當時考上真是驚呆了所有人，因為所有人都沒想過她能考上，都說她複習的時候學習很差的。
可是就是考上了。
現在看，可能上輩子也有貓膩？
可是上一輩子，徐小蝶那個時候已經跟她爸爸結婚了，沒有參加高考。於招娣嫁到外地了，也沒有參加。林錦……林錦沒考上。
當年知青點隻有趙軍一個人考上了。
她隱約記得是這樣。
如果，如果上輩子遲盼兒就是偷了彆人的錄取通知書冒名頂替……那受害者最有可能是林錦。
香織深吸一口氣，轉頭就走，直奔知青點，她來到知青點倒是不背著人，直接叫：“林錦，林錦！”
林錦詫異的看她：“你找我？”
香織點頭：“你出來一下。”
林錦疑惑的出來，香織：“五毛錢，我賣給你一個消息。”
林錦：“？？？”
香織：“十分重要的。”
林錦：“你先說！”
香織：“不買拉倒！”
轉身就要走。
林錦也是猶豫，不過很快說：“我買。”
雖然不知道什麼事情，但是她覺得，還是聽了的好。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隱隱約約就有這種感覺：“我買。”
她掏出五毛錢。
這錢不少了，但是香織平時在村裡倒是不說胡話的。
他們樂意掏錢，都是衝著香織的人品。
香織：“我收本村人是五毛，收你也是五毛，不把你當做外人的。”
林錦：“……”
她嘴角抽了抽。
香織：“我不知道你複習的怎麼樣，但是我估計，你肯定是你們知青裡複習的挺好的一個。等考試結束，你一定要多去郵局，盯緊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考上，但是我知道遲盼兒已經盯上了你。她覺得你學習好。”
剩下的，不用多說了。
林錦目瞪口呆：“他媽的，這個賤人，她怎麼敢！”
她一點也沒有懷疑香織瞎說，因為同是知青這麼多年，她知道遲盼兒是個什麼貨色啊。
可她沒想到她還盯上了自己。
“她還盯上了徐小蝶和於招娣，估計誰考上，她就能偷誰。你幫我把這件事兒告訴於招娣，我就不收她錢了。”
林錦：“你不收她錢，收我的？”
香織認真：“當初我讀小學，第一年的學費是她出的，就當我還給她了。”
林錦：“………………………………”
無語，彆問，問就是無語。
不過，這個丫頭倒是個乾脆又條理分明的。
能處！
她恰好也是，她伸手揉揉香織的頭，說：“謝謝你，小香織。”
顧香織：“不用謝，我走了。”
徐小蝶哪裡，她可以稍後再去。
林錦看著香織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呸了一聲，直接進屋去找於招娣。她跟於招娣雖然一起複習，但是算不得關係很好，但是不管關係好不好，這種事兒都不能瞞著，這可是關乎一生的大事兒。
林錦：“於招娣……”
她這頭兒跟於招娣說起這些，那頭兒香織已經往公社走了。
她倒是可以靠著這些秘密掙點錢了。
不多，但是也不少啊。
真棒！
有時候想想，在村裡賣個消息什麼的，好像也不賴。
最起碼關乎秘密，大家多少都舍得掏錢的。香織一路來到公社，她其實沒來過小五子叔叔他們家，但是她跟寶丫是同學，這麼多年也知道她家住哪兒。
香織一個人循著記憶來到家屬院，左顧右盼。
“小姑娘，你找誰啊？”一個老太太警惕的問。
香織：“我找寶丫，哦，就是王美寶。”
“寶丫啊，知道知道，隔壁樓，你過去上二樓就是他們家。”老大娘很顯然對寶丫是熟悉的：“你是她同學吧？”
香織點頭：“對。”
她不善於跟人寒暄，嗖嗖的上樓。
咚咚咚。
寶丫過來開門，“咦？香織？你找我啊？”
她趕緊讓開：“進來坐吧。”
香織進了門，問：“你奶在家嗎？”
寶丫：“奶奶去哥哥他們那邊了，怎麼了？你找我奶奶的？”
她說：“你坐，我給你倒杯水。”
香織：“那倒是不用了，你爸爸呢？”
王一城從裡屋出來，看到香織也有幾分好奇：“你怎麼過來了？稀客啊。”
香織：“我要賣一個消息給你們，一塊錢。”
徐小蝶五毛錢，這邊是兩個人，就是一塊錢。
王一城二話不說掏錢：“說吧。”
香織：“我爺十分嫉妒你們家紹文紹武讀了高中可以參加高考，他想要攛掇我奶搞壞事。我奶沒理他，不過不排除被攛掇動了，給你們家提個醒兒。”
她揚了揚下巴，說：“這一塊錢值得吧？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可是給你們打了預防針。”
王一城：“值得！”
他笑著說：“你爺就沒想對我做點什麼？”
香織搖頭：“沒有。”
王一城憤怒的罵人，說：“怎麼回事兒，一個個都看不起我啊！哼！難道就不覺得我能考上？”
他明明更有競爭力，竟然不把他當回事兒？
香織死魚眼：“……”
王一城：“我們家，我明明是最有機會的。”
香織：“……”
二次沉默。
你竟然因為彆人不嫉妒你而生氣，你可真是……
她無語的很，不過很快的說：“反正消息我給你們了，適當小心吧。”
王一城突然說：“你沒吃飯吧？”
香織一愣，她想了想：“吃了。”
他家就會克扣女娃兒，說是晚上就是睡覺也不用乾活兒，晚飯就是一碗稀了咣當的玉米碴子。
王一城：“我還不知道你家什麼待遇？我給你做個麵條，加一個荷包蛋，你再吃點吧，順便跟我說說你爺奶那對老不要臉的。”他倒是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反正兩家關係一直不好。
他去廚房拿出雞蛋，又拿了麵條，說：“我有時候真是服氣你爺奶，做人做成那樣。竟然沒讓人揍死，活蹦亂跳的。”
香織：“……”
她深沉的說：“我都想揍他們。”
他們醜惡的嘴臉，她都記得，她揉揉太陽穴，說：“我煩死他們了。”
王一城：“你家分家了嗎？”
“分不了。”
“我想也是。”
王一城：“你也甭管那些缺德的玩意兒，你就好好學習，好好攢錢。彆的不用想那麼多。”
香織：“謝謝小五子叔叔，我知道的。”
她說：“我不會給他們機會再賣……呃，我是不會給他們機會賣掉我的。對了，我跟你說，我姑姑在外麵有人了。”
王一城挑眉：“你姑姑行啊，這人長得不咋地，玩的倒是挺花俏。”
香織：“可不是！不過她找的那個人可不是個好的，看著老實，一肚子壞水兒。賈家人壞，我姑姑更不是好東西。”
這些年，這夫妻兩個真是打的他們村子都聽說了，不過一般都是大蘭子挨揍，因為賈富他們家是一群人，一群人對付一個，總是不會吃虧的。
“狗咬狗！你管他們的，你姑姑外麵有人又這麼樣，她還敢領回去幫忙？”
“那倒是。”
王一城：“不過看在你這些年也沒少通風報信，我也給你提個醒兒吧。”
香織坐直了：“你說。”
王一城：“你挑撥一下，彆讓你姑姑跟你爺奶和好。不然就衝你姑姑那個惡毒勁兒，保準要坑你們的。”
香織一愣，沒想到王一城這麼說。
她再看王一城，覺得果然有腦子就能看透事情的本質。她是重生的，自然是知道上輩子她姑姑確實坑了他們這些侄女兒，可是王一城什麼都不知道都能想到這一點，她覺得自己上輩子可太蠢了。
一個外人都看得出啊。
“你姑姑年輕的時候自己都能待價而沽，且十分自私自利，現在你們家幾個姑娘都長大了，嫁人換彩禮，她未必不想從中撈一點。畢竟除了這個，她從彆的地方也拿不到什麼好處了。賈家也不會讓她沾染一分，她隻能從娘家使勁兒。”王一城也算是了解大蘭子。
大蘭子愛慕他，可是卻不知道，王一城雖然自詡自私自利，但是卻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不會陷害彆人拿好處。大蘭子恰恰是這麼個人。
他真是看不起。
“挑撥一下，不難的。”
香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