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薑芙 鹿燃 17524 字 10個月前

第二十三章那座墳是空的

這些到底是什麼?

手下舊葉一一看過去,崔枕安的臉色隨著窗外的霞光一點一點暗下來,一束夕陽照打在他的側臉上,眼色由莫名變狐疑。他起身快速翻動那兩冊醫書,將書頁裡的葉子全部取出,除了未著筆墨的幾張,其餘或擠寫幾行,或寥寥幾筆,年月雖不同,卻是每張都有他的名字。

他越發糊塗了,若這些年月記載屬實,為何他腦中從未有過關於薑芙的一點,好似這些全部與他有關,他卻從未參與。

“怎麼回事......”心臟忽然猛跳不止,撫在葉片上的指尖也不受控製的抖顫起來,一手猛捂心口處,一手掌撐在案角上,臉色蒼白若紙,許是這突襲的痛楚太深重,他腦子裡亂成一團,一時根本參不透其中原委,“到底怎麼回事......”

那些葉片上的小字轉瞬間似變成了會飛的蚊蠅,轉著圈兒似的繞在他眼前,隻覺著一陣眩暈,腳步後退時手肘正撞在身後瓷壇上。

且聽沉重且響亮的破碎一聲傳來,在院中打晃的方柳覺著不對,立即朝聲響處奔去。

方柳邁奔入門時,隻見崔枕安單手捂著心口倚木架而立,唇色青紫,臉色白中泛青。他忙跑上前去將人攙扶住,卻未留意腳下乾葉,被他踏在靴底。

“彆動,退後!”見這沒分沒寸的方柳鞋靴踏在葉片之上,他一陣腦火,勒令後退止步。

方柳這才意識到自己腳下踩了東西,卻也來不及細看是何物,連連後退,繞到一處空地貼近崔枕安,“殿下您的舊疾是不是又犯了?”

“您不能總這麼拖著,得找醫官好好診治才是。”

這兩日方柳也不知崔枕安到底是犯了什麼邪,身子頻頻不適,卻仍裝作若無其事,連醫官也不肯叫一個。

方柳的話似耳旁風一般刮過,崔枕安滿目唯有地上那些,一定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一定。

“將這些好生拾起,帶回府裡去,”他唇色似比方才更暗了些,卻仍不忘惡狠叮囑,“上麵的字你一個也不許看,若是看了,小心我挖了你的眼!”

這話說的怪讓人發悚,儘管方柳知道他不會真挖自己眼,可他畢竟是個老實人,既說不讓看,那便不看。扭身蹲下彆過眼,身子挺的筆直,僅用餘光瞄看葉片所在位置,將其小心拾起。

這些薄薄的一片片四處散落,乾巴巴的躺在地上,方柳是常年舞刀弄劍之人,掌上指腹皆是老繭,好生撿起並非易事。

他正暗自腹誹,哪知身後悶響一聲,崔枕安一個大活人,突然重重栽倒在他身後。

......

雖天色漸暗,天空卻一絲雲彩也無,太陽的餘光毫無遮攔的照下來,偶有風一起,卷起陣陣熱浪。

院中花影壓重門,香氣漫在窗根兒下,原本在窗前看書的薑芙本想趴在小幾上稍歇歇眼,誰知這一趴便睡著了。

這幾日失眠夢多,一閉上眼便見自

己出現在一片荒地間,天地皆是一片黃沙色,無日亦無月,她茫然朝前看,鐘元竟不知何時站在遠處,漫身鮮血。薑芙又急又怕,朝他奔去,可鐘元身影忽遠忽近卻怎麼也追不到。

此刻被噩夢纏身的薑芙眉眼緊皺,身子微顫,指頭碰到小幾上的書冊,書冊應聲掉落,砸在腳踏之上發出沉重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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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響便將薑芙的夢境打斷,她猛然睜開眼,那夢中的恐懼也跟著她一同來到了現實,使得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驚魂未定之際,她見自門外進來個人影,正嚇得她一個激靈。

鐘元的腳步忽然頓住,二人麵麵相覷定視良久,還是鐘元先發現她一側臉上有壓出的紅痕,方知她這般毛愣應是睡中乍醒。

垂眼看去,之前他手抄的針灸醫冊正跌落在她腳旁。

上前行過,探身將書冊拾起拍了拍上頭的灰塵,這才道:“怎麼了?可是睡著做噩夢了?”

他回來的不是時機,此時鐘元的身影和夢中那血淋淋的人影重疊在一處,倒一時讓薑芙腦中錯亂,難分現夢,直到聽到他開口講話,才一點點從方才的夢中緩和回來。

“你回來了。”薑芙仍有些驚魂未定,心跳得厲害,許是天氣太熱,許是方才那夢太過詭異,她在窗前日光下不過淺眠片刻,身上薄衫已被汗水打透。

“今日得空,過來看一眼,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去,”鐘元將那冊子平放到桌上,細看她臉色,“瞧你眼下烏黑,是不是最近都沒怎麼睡好?”

的確是沒睡好,可以說自打崔枕安歸京之後她便睡不好,夜裡時常醒來,便再難以入眠,可她不想說,隻拍了拍桌上冊子借口道:“你給我的這針灸醫冊內容太新奇,我常學起來就忘了時辰,久而久之便睡的日夜顛倒了。”

“哪知方才坐在這裡竟眯著了,還做了個夢,怪嚇人的。”

“夢見什麼了?”鐘元好奇道。

即便這會兒緩和了些許神思,可再一回想方才便覺著打心眼兒裡膈應,她搖搖頭,“也不是什麼好夢,不說也罷。”

知她是有心事才會如此,鐘元也不追問,隻指尖兒輕點了那醫冊道:“針法不是一天就能學會的,我家的針法不同尋常醫流,手法複雜且有些偏門,你彆太心急,巡回漸進最好。”

話是這麼說,可他將家傳施針的法子都一一寫下,又細作注解,薑芙看起來根本不費力,可見他十足用心,若是薑芙再不好好學,自覺辜負了他的心意。

多虧了鐘元,這兩年薑芙的醫術精進了不少,一些不入流的小病小災,她已經能看了。

天氣悶熱,薑芙見他滿額的汗,便起身來到八仙桌旁給他倒了一碗涼茶端到臉前,獻寶似地道:“這是我自己照方子做的,你嘗嘗。”

鐘元二話不說雙手接過,一口飲下。

方才入門時感覺還好,現下一見鐘元此次回來,臉上輪廓棱角似也比先前明顯許多,顯然他在宮裡過的也不好。

薑芙提心吊膽了這麼些日子,終是

沒忍住提起,“在宮裡的日子還好過嗎?”

拿著瓷碗的手微微頓住,鐘元原本沉凝的眸色一下子換了歡鬆色,“還好,就是新帝入京,宮裡有些規矩在改,除了忙些,旁的沒什麼。”

“他......”他一頓,目光移在薑芙臉上打量,“他也不住在宮裡,平日見不著。”

就算不提其名,薑芙也知他說的是誰。

可隻要一說到這個人,薑芙的神色便變得極其不自然。

崔枕安其人就似一塊冰,無論何時丟出來,即便是炎炎夏日裡,也總能讓氣氛沉至冰點。

今日做涼茶放了些桑葚,將蔥白似的指甲染了顏色,薑芙摳著指甲沉默起來,餘光瞄著一側的鐘元,猶豫良久才小聲開口:“其實,我想離開京城。”

乍一聞此,鐘元猛然側頭看她,雖猜到她是為何,卻也仍多嘴一問:“怎麼?”

薑芙心裡糾結,念著待她這麼好的鐘元又有些心虛,甚至不敢抬頭,隻道:“我不想同他處在一處,京城是大,可隻要他在,我心裡就總是不舒服。”

瞧著她的側顏,眉梢帶愁色,可見這些日子不光他在宮裡的日子不好過,她在外也是一樣。

心不安則萬事不平。

鐘元將眼瞼垂下,把玩著手裡的空碗細思片刻才又問:“你想去哪兒?”

這話足讓薑芙意外,竟沒想鐘元不問她緣由,不作勸阻,隻順著她意單問她想去哪兒。

她輕眨眼皮搖頭,“不知道,沒想好。”

她隻是不能容忍同崔枕安待在同一片天地,她聽不得街頭市麵時常有人議論起他,說他多麼英武,多麼機敏,如何忍辱負重。

傳言中的崔枕安似一座陡然聳立的高山,是林中獨而秀的一棵參天大樹,而唯有薑芙知道,他懷中那顆心到底有多狠多冰冷。

“所以你這麼拚了命的學醫術,是為了往後可以用此糊口對嗎?”鐘元好似獨有一雙慧眼,薑芙在他麵前什麼都遮不住,即便不說,他也都懂。

“治病救人是一件積德行善的事,我喜歡,也想做。”見什麼都瞞不過他,薑芙也不狡辯,這種不言自明之感倒讓她輕鬆不少。

“少時我的心願便是在坊間開間醫館,不圖大富大貴,隻圖醫人救命。”他倒不想,薑芙的心境竟同他年少時的不謀而合,這讓他心底暖然安慰。

這不免讓他覺著,或他總有某些地方是可以配得上薑芙的。

“你既想離開,我不攔你,若你不介意,咱們一起走可好?”他眉目微微彎起,期待看向薑芙。

“真的?”原本還心虛的幾近發慌的人一聽他這般說,眼珠子圓亮,立即側身抬眼瞧他。

鐘元點頭,“宮裡的生活我也過夠了,我也想去外麵瞧瞧四處走走。”

原本薑芙還擔心說起此事鐘元會不高興,或是覺著她忘恩負義,或是覺著自己這麼一走了之辜負了他的心意,倒沒想,他竟沒有半分為難,反而順了她的意。

這讓她一

顆舉籌無措的心終能放下來,再沒什麼負擔,可想一想到瞧鐘元將此事說的這般輕易,她不免又憂惶起來,“隻是醫官使是可以隨意離宮的嗎?”

宮內禦藥房上至奉禦,下至藥工皆為宦官,既為宮人,此生便再不可能離宮,除非似先前的老醫官,年紀太大而不能侍奉才能送出宮去。

對此疑慮好似鐘元並不在意,他將手中空碗放於小幾上,眼中飄過一絲狡黠,話說的很輕易,“連你我都能救出來,還有什麼可難倒我的。”

“這些日子你且在家裡好生學練醫冊,彆太擔心,一切有我。”

話雖如此,可薑芙總隱隱覺著哪處不對,今日的鐘元,似與往常很不一樣。

見她麵露疑惑,鐘元自知失言,不想就此話題再談下去,而自懷中掏了一隻物件出來遞到薑芙麵前,“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薑芙伸手接過,拿在手裡的是一方帕子包的狀物,將卷起的帕子解開,竟是一支銅身締晶群青玉蘭發簪。

“宮裡尚衣局的匠人與我有些私交,我畫了花樣讓他幫我打製的,顏色很襯你,戴上看看。”

他知道自小薑芙在沈家過的不好,處處受人打壓,有什麼好的衣裳首飾也都輪不到她,她向來穿用很是素淨。如今雖出來了,可她仍不講究那些,每每歸來隻見著她一根素銀發簪用來盤發,他於心不忍。

世間女子無一不見著漂亮東西歡喜的,薑芙亦是。尚衣局匠人的手藝她早有耳聞,曾經宮裡有娘娘也曾賞賜過,不過沈家那兩位姐姐連薑芙的也半路截去了,她雖不言,可每每想起也算是一件憾事,而今得見,感歎匠人出手之物當真精妙。再配上鐘元的一手丹青,相得益彰,沒有比這再好的了。

“真好看。”薑芙將發簪拿在日頭下把玩,指腹沿著精細的輪廓輕撫,最後終是忍不住將發上的素銀發簪取下,將這支玉蘭簪插上。

可手邊沒銅鏡,彆在發髻上總是歪扭,鐘元實再看不過眼,起身接過那簪又好生替她攏了頭發。

坐在小榻上的薑芙一抬眼便是鐘元衣衫上的花紋,自己有些蓬亂的長發在他手間很是聽話,光自背後打進來,鋪在地麵上,正照見他們兩個人的影,此刻鐘元也覺出不對來。

他眸色微變,手上縷發的動作變緩卻未停。

他垂眼瞧看著薑芙的發頂,她的長睫,她巧而挺的鼻梁,心上的隱痛又起,他時而會假設,若他當年沒走那一步,若還是一個完好無缺的男人,他在薑芙心中有沒有同當年的崔枕安有可爭之鬥。

假設無非就是假設罷了,永遠不可能成為現實。他沒有能力改變過去,卻還有機會讓未來越來越好。

鐘元手力溫柔,重新將薑芙的發髻盤好,最後將那玉蘭簪插到發上,群青搭配不易,可唯有她的膚色能將這顏色配的剔透彆致。

“好了。”鐘元後退,自妝台上取了銅鏡塞到薑芙手上,而他此刻自己的指尖上仍殘留著薑芙頭上的發香。

接過銅鏡細細端詳,薑芙搖頭晃腦,難得

笑的很俏皮,“真好看,這玉蘭簪好看,你盤的發也好看。”

見薑芙欣喜鐘元的唇角也不覺跟著勾起,他就在一旁靜靜瞧著。其實方才盤發時有那麼一刹的恍惚,他好似在為他心愛的妻子盤發梳妝。

待意味一過,鐘元又猛然回過神來,美好雖短,但他已然知足。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望了一眼窗外天色,殘存的日光怕是也很快就沒了。

薑芙不敢耽擱他,放下銅鏡自腳踏上站起,“那我送你。”

鐘元抿嘴笑笑,並未拒絕。

一路送到大門口,鐘元便不再讓她多行了,轉身止步,“你快回吧,這天色感覺不對,似要下雨,院子裡曬的藥材彆忘了收。”

“好,我知道了。”薑芙乖巧應下。

他將一應都叮囑了幾回這才扭身上路,不過走出好遠,鐘元終是未忍住回頭望去,竟見著薑芙仍未回,一直在目送他。

許是未料到他會突然回身,薑芙明明怔了一下,很快便又笑著同他擺臂揮手。鐘元難得笑的比蜜甜。

不過就在他轉身之後,薑芙麵上原本的笑意又立即消散,被一抹化不開的愁緒所替代,先前的那個夢,終是讓她心有餘悸。

......

鐘元預料的不差,他前腳回宮後腳便下了大雨,換了衣衫回到禦藥房時,有幾位醫官使正聚在一起探討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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