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後行著,前後始
終保持著半臂距離,燈影將二人的身影拉到一處,一路誰也無話。
路行舟更不知,身後那個溫言軟語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女子,此刻正是何種仇意目光瞪著他。
夜色一點點深重下來,將整座宅院罩下,略顯詭異。
崔枕安收上來的案冊一個接一個,近乎看不完,一頭紮進去再起來便到了深夜。
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跑去找薑芙。
薑芙喜靜,安排給她的婢女她一個未留在房裡伺候,崔枕安到時,她已然趴在桌上睡著了,案上胡亂記了幾l張方子,她閒時就愛琢磨這些。
一盞燈火在前,光暈將她整個人包住,這般看過去小小的一隻。
難得,崔枕安在她身邊感到了片刻寧靜。兩個人從前不吵不鬨時正是如此。
夜裡涼,薑芙夢中微動了肩膀,肩上的披帛滑下。
不過是夜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起來,想著憑記憶擬幾l張方子,誰知困意壓山倒。
崔枕安重新將披帛卷到她身上,而後將人攔腰抱起,朝內室中走去,原本捏在手上的毛筆掉落在地,於磚地上甩出零碎的墨點,薑芙一下子醒了。
借著室內昏黃的燈光,她才看清眼前人。
本以為他不會來了......
“要睡就好好睡,趴在桌子上做甚。”說話間人已被放在了榻上,便覺身子發涼,薑芙打了個滾,扯住錦被將自己包好。
那人轉眼間又不知哪去了,薑芙迷迷糊糊揉眼,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才躺下沒多久,又聽到外間有聲響動,崔枕安再回來時已在側間由人伺候著洗漱完畢,甚至換了身乾淨的寢衣。
見這陣勢,今日是要睡在這裡?
聽著床下腳踏上被人悶踩一聲,崔枕安大步邁了上來,室空天冷,他入帳時身上帶著一股子涼氣。
倒是單扯了一條錦被蓋上,頭才倒在軟枕上,側目瞧看薑芙背影,便道:“我知道你沒睡。”
困倦中睜開眼皮,隻裝未聽見,不理。
稍蓋了一會兒,身上的寒氣已經殆儘,崔枕安這才掀了自己的被子湊過身去,手臂探到薑芙頸下,將人往回一帶,那小小的人便又落到了他的懷裡。
溫香入懷,他好久都沒這麼安安靜靜與她同待在一處了。
聞著她發上那股淡淡的香氣,心裡一熱。
“再在臨州待上十天就可回京了。”語氣淡然溫和,似與他妻閒話家常。
薑芙隻顧閉著眼,不應,他將人摟得更緊了些,自說自話道:“往後不許再咬我了。”
在他懷裡睜眼,薑芙終是忍不住道:“崔枕安,你最好記得你今日同我說的話,應我的事。”
被她直呼其名,崔枕安才要閉上的眼又睜開一條縫隙。
喉結微動,“君子一言,我既答應便不會抵賴。”
“你說話算話就好。”
二人像是在談生意,此言既出,
一下子又冷了下來。
薑芙扭過身去,以背對著他。
......
秋風浮躁,寒鴉立枝。一輪滿月掛於山頭。
暗夜難眠之人何止薑芙,庭院深深的鄭府內,鄭君誠坐於書房中,連燈也沒燃。
借著月色光華,隱隱可窺管家的一道影兒正打在鄭君誠的腳下。
“大人,若是再這樣下去,怕是臨州不保。”管家是鄭君誠的心腹,許多事也少不得他出謀劃策。
自打知道崔枕安來臨州那天起,鄭君誠便不得安寢,食之無味。
“玉峰山的宅子,燒了也就燒了,隨便扔出去幾l個人頂包就是了。”鄭君誠說道。
管家搖頭,“大人,隻怕這回沒那麼簡單,太子殿下怕是衝您來的,您該早做打算才是。”
雖也有此顧慮,可鄭君誠仍道:“他又能拿我怎樣,我是他親舅舅,他若不保我,事情一捅出來,隻怕也要鬨到他身上,我不信他不怕聖上怪罪。聖上僅有他一子不錯,可鄭氏是他的母家,出了醜事,他臉上也無光,更沒法子同天下百姓交待。”
“話是這麼說,不怕一萬還怕萬一,您該提早做打算才是,”管家一頓,“現已有州府的人來報,說最近好像有人在暗查,雖暫不敢確定,可形跡十分可疑,難保不是太子的人。”
“旁的倒也不怕,隻是怕萬一他知道當年那毒.......”管家沒有再說下去。
鄭君誠肝膽一顫。
若是當真知道了那毒是他下的,隻怕連舅舅這層親情也保不住他了。
正所謂相由心生,鄭君誠雙眸微眯,似一隻奸詐的狐狸,指尖兒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桌案上,“若真將我逼到絕路上去,那我也隻能推京裡那位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