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從未有人真正的愛過他,所有的人都不要他了。
連薑芙也是。
“殺.......”床上的人單手捏成拳,眼中潤意轉為紅絲,“送我回京......”
突而憤起的怒意鬱在心裡,崔枕安試圖起身,可肘處骨頭裂斷之傷過於嚴重,他隻將頭稍稍抬起,便覺著頭暈目眩,隨之口中鹹腥湧起,他隻覺眼前一黑。
有血泡自崔枕安的唇中不斷鼓出,路行舟驚了顏,立即自椅上站起身來,朝外麵高聲叫道:“鐘元!鐘元!”
......
春花易變,秋野時長。
不過半月的工夫,薑芙便在黎陽城裡租下一間不大的鋪麵,眼下也僅僅是一間空蕩蕩的鋪麵,可前麵能接診,後間能住人,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
行會會將薑芙要開醫館的一應拿去府衙走個過場,還得讓薑芙去行會施針抓藥,而後才能將藥材陸續鋪滿,她才能開門醫病。
若這一應通通走下來,隻怕兩個月也完不成。
反正她也不急,現在有大把的時間。
不同於京城的繁華地段,街上的商鋪都似金子做的,租一間的價格夠在黎陽租上三間的了,好在薑芙出門時銀子
帶的充足,若不出意外,足夠她三五年的花銷。
少時便記得黎陽城外有一座古刹,香火很旺,母親也帶她去過幾次。
這日得空,薑芙一早便提了籃子準備了香火出了城。
今日一並非初一十五,來往的香客不算多,秋日城外山中寬闊,自山頂望向去天都是無邊的,山巒於濃霧中若隱若現。
殿內有梵音傳來,有僧人慢行來往。
今日來此,她也不僅僅是為了上香,她是為了在這裡給鐘元供奉牌位。
薑芙捐了些香油錢,隨後虔誠跪在佛前祈願:“許嵐灃一生從未做惡,心地良善,願佛祖保佑許嵐灃早登極樂,來生富貴安穩。”
“信女薑芙願廣施布醫,不圖錢財,積德行善,唯願所有功德皆回向許嵐灃。”
聲聲默念,全無雜意。
於佛前上了一柱香,很快她便又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她到現在似乎還記得那日摸到崔枕安耳中血的溫度,還有他奄奄一息的模樣。
這個人千般不好,萬般卑鄙,可那次也的確是因他之故,自己沒有傷著。
若無記錯,這是他對薑芙最好的一次了,可也僅這一回,,心中不安。
“崔枕安,你欠我的,你有今日也是你應得的。當初你丟我棄我,如今一回,咱們就當扯平了。”
她在心裡默念著,可也不知怎麼的,淚珠子竟大顆大顆落下來,“你生也好,死也罷,咱們天各一方。”
終是耿耿於懷,她連柱香也不舍得替崔枕安上。
染了一身檀香氣,薑芙提著籃子再下山時已經快到中午。
今日天上雲多且厚,太陽躲躲藏藏的在雲層中時隱時現。
今日出門太早,吃的又不多,待回城時已是饑腸轆轆。
回到自己的鋪麵,暫擱下東西便來到對麵的麵館要了一碗九香雞絲麵。
掌櫃是個女的,名喚珍娘,一見她是個年輕姑娘放下麵便歡喜閒聊起來,“我這兩日見你在這條街上進進出出的,是要做什麼生意吧?”
麵前剛出鍋的湯麵熱氣蒸臉,薑芙拿筷子挑起了一大把,點頭:“是要開醫館。”
“醫館?”珍娘一拍手,“那倒好,那坐診的郎中是哪位啊?”
做生意的話都多,提到郎中,薑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
“喲,”珍娘眼前一亮,上下打量薑芙兩遍,“這麼年輕的小娘子就能坐診了,可了不得,聽說學醫是要師承的,不知你師承哪位啊?”
“兄長,”薑芙一口麵還沒送進嘴裡,想也不想便道,“我的醫術都是我兄長教的。”
“哎喲,真不錯......”
“來兩碗雞絲麵!”身後空桌坐了兩個男子,高聲喚道。
原本那珍娘還想絮叨兩句,見來聲意了也隻能站起應客:“好嘞!”
眼前一空,薑芙無奈笑笑,心想著終於能安生吃麵了。
一口入味的雞絲才放入口中,便聽身後男子說道:“聽說了嗎......”
他特意壓了壓聲線,眼珠子左右轉動兩下探看四處倒沒什麼行人,才又道:“太子死了......”
這種小攤位,地方不大,低壓的男聲講上兩句自以為誰都聽不見,實則這一圈兒仔細些的都能入耳。
此話一脫口,不光薑芙愣住,旁桌的幾人也紛紛朝薑芙身後那男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