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來人氣勢洶洶,崔枕安眼皮都沒抬一下,隻冷聲道:“他哪裡還配做我的舅舅。”
“看來你當真要整治他?以何名?是想要連咱們鄭氏一起搭進去?”
“那些事,全由父皇定奪,”他終於抬眼,語氣堅決,不容反駁,亦沒有往日子瞧母的溫意,“兒L臣隻是將事實一一擺明陳訴。”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小鄭後急的眼珠子通紅,昨夜一得了這個消息整夜未眠,強靠到天亮就等著與他來理論,“身為太子,你若沒有一個強大的母族,便容易根基不穩,更易惹來旁人對儲君之位的覬覦,你是皇上獨子不錯,可你那些堂兄弟們又哪個是吃素的,你想過沒有?”
“之前那些事都是陳爛的舊事,就讓他們埋在地裡爛死不好嗎?你為何非要舊賬重提呢?”
“母後,你可還記得許定年?”
突然問起,讓小鄭後整個人連氣焰都頓住。
“你這麼多年一直燒香拜佛,不也是為著當初溫肅皇後與鄭君誠所做下的罪孽?這麼多年,熟知真相的母後想來日子也不好過吧。許定年是當初北境的名醫,為人正直,妙手仁心,卻因為與鄭君誠不和,被他報複,不惜搭上兒L臣性命。兒L臣何辜?許氏何辜?”
想想便覺後怕,這麼多年,他一直在蓄意從京城逃回北境,殊不知暗處還有一雙手隨時等著取他性命,但凡不是後來的陰錯陽差,隻怕他現在早就成了鐘元的刀下亡魂。
這些話將小鄭後噎的講不出話來,神佛一論,無論是再拿出什麼借口,都再無臉勸,所言再多,無
非是那一句鄭氏。
可做孽的是鄭氏,又有何可辯?
見崔枕安心意已決,小鄭後無立坐到椅上,單手握住椅子圈手,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乞求,“枕安,你若真的想殺他,那就單拿他的性命做為終結,不要將你母後當年所做之事告訴皇上,若讓他知道,咱們鄭家真的完了,這對皇上來說,也是一個天大的打擊。他受不得的。”
“母後,你吃齋念佛,應該比我更懂得因果一說。因是誰種的,果便由誰來吃,這是你我都控製不了的事。?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顯然在崔枕安這裡已經再無挽回的餘地,既要做便做個乾淨,“母後你今日既然來了,那我就一次說完,我知道母後還有意將季玉禾指給我,我隻同母後講一句,我誰都不要。母後你臉色憔悴,想來這些日子為著兒L臣的事也沒休息好,便回宮好生休養吧,這陣子不要出門,以免生出事端。”
淚蓄了滿眼,小鄭後竟沒想著,有朝一日,崔枕安竟能一絲餘地也不肯留,“枕安,鄭氏可是你的母族啊!”
“若徇私枉法,我與前朝昏庸儲君又有何異。”他側過目去,不再瞧她,朝殿外高聲喊道,“來人,送皇後娘娘回宮!”
話音落,方柳帶著一眾人等入了長殿來,隻瞧素來端莊的小鄭後現下已經哭成了淚人,方柳便知事態僵持,無奈隻能上前彎身道:“皇後娘娘,您請吧。”
“好,”小鄭後自椅上站起身來,不大的功夫,淚濕衣襟,“本宮就看著,看著你這聖明的太子,最後沒了鄭氏的扶持,能走多遠?”
此話傷人,無疑是將她與崔枕安分裂開來,由此刻起,崔枕安終是覺著一直以來,他自認為的疼愛不過都是建立在太子這個身份上的,所謂的親情,不堪一擊。
“原來母後也同那些人沒什麼兩樣,”坐上之人終於正過臉來,直直望向小鄭後的一雙淚目,“我若不是父皇的獨子,母後可還會視我為己出?你們需要的不是我崔枕安,而是一個可以保你們鄭氏榮華無邊的一個提線木偶罷了!”
“鄭君誠與溫肅皇後當年所做之事,你雖旁觀,卻無製止,這是一種默許,甚至也可說,你也幫凶之一!你雖未下手,卻在他們之後不費一指半力便得了無限的尊榮!”
“母後你自詡溫良,實則一直站在後麵遞刀子,你手上不染半滴血,你才是他們身後最精明的那一個!哪有母親看著自己兒L子受傷卻一味包容凶手的?除非,那母愛是假的!你與我生母一樣,都是假的!”
實則,這麼多年以來,崔枕安一直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
剝開層層真相,驚覺,除了薑芙以外,其實沒有一人愛他。無論是生母還是養母,時時都在向他傳遞一個觀念,那便是算計和不擇手段。
正因著這份骨子裡的狡詐,使得他當年在離開時,幾乎不留情麵的將薑芙拋棄。
被拆穿後的小鄭後整個人僵在那裡,生平頭一次覺著無地自容。
明明她自認沒有私心,她自認一切都是為了鄭氏,然,一旦心中最深層的那抹陰暗被人拉到陽光下,小鄭後便慌了神。
啞口無言。
“母後,”這兩個字,崔枕安已經不知該如何喚出,“回你的宮裡去,接著演下去,是你在兒L臣與鄭氏間擇了後者,你我的母子情份,到今日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