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心疾,方柳眼前一亮,“鐘元,鐘元呢!把鐘元叫來!”
方柳自小同崔枕安一齊長大,是崔枕安的親信,崔枕安出事,第一個受不住的,便是方柳。
話落,他大步便要出去尋鐘元,可仇楊一見,他這便是急糊塗了,忙上前攔住,“你忘了,鐘元不是昨日便出門去采辦了嗎?”
“就算他在,也無力回天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防著消息透出去,咱們應該入宮去麵聖!”
“太子殿下怎
麼會犯心疾呢?心疾不是早被鐘元治好了嗎?”
這會兒L鐘元腦子裡一團亂麻,幾乎不能自控。
他想不通,他就是想不通,一個昨夜睡前還好端端的人,怎的突然之間就成了一具屍體?
“對,先去找聖上......先去麵聖......”方柳失魂一般,平日那般穩重的人,一下子也全然沒了主意。
可是即便消息瞞得再好,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死了,也不可能完全不透風,況且那人還是太子。
不過三日的工夫,朝廷因為崔枕安突然離世而動蕩起來。
先前曾被崔枕安壓下的皇親,皆掀席而起,一時間,凡是崔氏男子,都互相爭鬥起來。
而當朝儲君暴斃的消息,已然傳遍大江南北。
包括灃州。
太子身故的消息一傳,天下百姓需服國喪,著素衣,不見彩。
朝中有人對太子的死因存疑,且太子府中的醫官竟然不見了,那醫官就是最可疑之人,可天下之大,即便是想要追查也查不到,不知追蹤方向,更何況天下眼見著易主,眾人都忙著爭權奪位,誰又會為先太子去尋一個公道。
且此事囫圇著鬨了幾日,著實尋不到,便不了了之。
沒人知道鐘元的前身,亦沒人知道鐘元的底細,更沒人知道他早帶著薑芙回到了故裡灃州。
雖為國喪期間,可是遠在灃州的百姓生活照舊,隻是歡場一應冷清了許多,其他一切如常。
一到了灃州,鐘元便尋了一處鋪麵要開醫館,鋪麵雖不在主街,好在門前寬闊,行人不少,是一間二層小樓,還有後院。
這樣一樓可以做為醫館,開門治病,而後院可以存放些藥材,樓上可以住人。
這鋪麵薑芙見了一眼便喜歡,先房主也是個敞亮人,雙方一個要買,一個要賣,一拍即合。
不過三日,鐘元便付了銀子,收了鋪麵。
剩下的便是幾人一齊收拾。
樓上朝南的一間房,鐘元便給了薑芙,理由便是她怕冷,南麵陽光好,照比北麵要暖和許多。
薑芙知道他一向如此,有什麼好的總會先想到自己。
住了幾天的客棧,又在路上顛簸了幾日,這回拿到房契一應,才證明終是有了自己的一處安定之所,薑芙的心也跟著定了下來。
鋪麵先房主收拾的倒是乾淨,三人接手過來隻需要擦擦灰稍做規整即可,三個人忙了一個上午,啞婆婆這會兒L在灶前做飯,薑芙才整理好自己的床鋪,一回身便見著鐘元站在門口。
這幾日兩個人隻忙著鋪麵的事,對崔枕安的事隻字未提,如今塵埃落定,鐘元明白,也是時候同她攤牌了。
既是自己地界,再說話便再沒什麼可顧忌的。
兩個人隻肖對視一眼,便已然明了彼此心境。
薑芙來到桌邊倒了一杯茶,鐘元會意,將房門關了,來到桌前坐下。
今日他已經料定,無論薑芙問他什麼,他
都全無保留的同她一一說清楚,講明白。
這是為了這次安家薑芙特意買的新茶,茶湯淡黃,香氣飄散,有兩片浮葉正於熱湯上打著圈兒L。薑芙低眼看了自己身著的這身素衣,又看了鐘元身上的。
起先他講崔枕安已死,薑芙還以為他說笑,可現在已成事實,薑芙才更加確定,此事是鐘元所做不錯。
“你和那個人,是不是有什麼過節?”薑芙的感知中,鐘元與崔枕安一定有仇,且是深仇。
鐘元不是心狠之人,絕不會狠到為了自己去胡亂要一個人的性命。
“早就覺得你聰明。⑤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鐘元雖坐在他的對麵,對未直視她的眼睛。這樣說,便是默認了。
不等她再開口,鐘元終是提起所有的勇氣,與她講了過往。
自己所有的過往。
包括他姓甚名誰,包括他當年如何淨身入宮.......
而這些,是薑芙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她的目光從震驚到悲傷。
最後淚光充目。
鐘元平靜的像是在講旁人的事,可這樁樁件件帶給薑芙的震撼都是無比巨大的。
她從未想過,看起來這樣斯文的一個人,這樣彬彬文質的一個人,竟是形單影隻的從地獄裡爬出來,犧牲了自己,為家族報仇!
他少時飽經風霜,在宮中任人欺淩,卻隻有一個念頭,在任何人看來,讓崔氏覆滅是不可能的事,可他還是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在家中未出事以前,鐘元名為許嵐灃,世代行醫,也算是出身清貴之家,原本他也可以子承父業,有屬於他的一片天地,他可以有一個完整明輝的人生。
卻因崔氏給毀了。
他從高處跌落入泥,抄家、流放、受辱、殘缺.......
薑芙不知道他這麼多年是如何過的。
她從來都不知道。
彼時二人識於微時,薑芙有委屈可以同他講,同他說,可他卻一個字也未同自己抱怨過,反而是薑芙在他那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懷。
一想到這,薑芙覺得自己很渺小,所受的苦難,又如何能同他相提並論?
兩行淚水流下,淚洗過的目珠分外清明,她再細細看過眼前這個男人的麵容,似識得好久,又似今日才看清他。
就在聽到他所有的經曆之後,薑芙心疼了,她自椅上站起身來,來到他的身邊,鬼使神差的蹲到他的腿邊,頭鑽到他的懷中。
鐘元很自然的抱住她,指尖觸到了薑芙臉上的淚痕,他反似局外人一般笑了,“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
他不這樣說還好,一說,薑芙反而更心疼了,淚水再也止不住,整張臉都埋到他的懷中去,忍不住輕聲嗚咽。
她想說,實再是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可是好似有什麼哽在喉嚨裡,一個字也講不出。
“彆哭了,都過去了,”鐘元目珠溫意,輕輕撫著她的後腦,“咱們不好的日子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往後都是坦途。”
“無論如何,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是希望,你不要怪罪我就好。”
鐘元知道,崔枕安是薑芙深愛過的男人,如今那男人死了,她未必心中不會多思。
懷裡的人搖搖頭,“你這麼對我,我怎會怪罪你......”薑芙死死抓著他的衣袖,也不知心裡藏了多少委屈。
隻覺著自己何德何能,能讓一個人對自己這般在意.....
她恨自己過去有眼無珠,一顆心一雙眼都盯在崔枕安的身上,卻全然忽略了眼前對他最好的這個人。
她真不是個東西。
若是真心疼愛一個人,就是連她流眼淚自己也會心疼的。
鐘元苦吃得,虧吃得,就是見不得薑芙落淚。
她若委屈,鐘元幾日都不得安生。
為了止了她的淚,鐘元隻能說些開心的事兒L分散她的注意力,“薑芙,往後,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再寄人籬下,不用再看人臉色,再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你白天可以看醫書,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若待的煩了,就去山上采草藥.....灃州有得是山,山上草藥數之不儘,冬日裡下的雪特彆厚.....你不是一早就想看雪了嗎?”
“對了,還有一件事,”他突然又道,“鐘元這個名字,我不打算再用了,從今日起,我便改回本名,許嵐灃。”
“山嵐頂翠,灃水綿長的嵐灃......”薑芙滿麵潮濕自他懷中抬起眼來,哭的凶狠,眼睛都有些腫了,隻是他的名字,隻講一次,薑芙便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