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課 秦之新政(1 / 2)

李曉詩說著晚安睡個好覺, 但實際上,這麼多個觀眾裡,又有幾個是真正能睡著的?

旁的就不說了, 反正秦朝的上上下下, 從皇帝到大臣到百姓,是沒一個能睡個好覺的。

就連胡亥,都是窩在角落裡,警惕地看著四周。

即便後半夜他精神身體雙重沉重, 疲憊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眼皮子直打架, 也是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嚇得精神一凜,強撐著再次抖擻起來。

實在是不敢睡。

之前也就罷了,雖然父親把他關了起來,可大概率是不會殺了他的, 所以他雖然有點怕, 但還是該吃吃該睡睡。不就是奪了個皇位嗎,這誰都能理解吧?畢竟誰都想當皇帝啊?

但今天過後, 他是真的不敢合眼了。

就算他父親對自己依舊寬和, 不會殺他,可誰知道那些兄弟姐妹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萬一趁夜來對他下手呢?

還有扶蘇,這個被他一直當做眼中釘的大兄, 知道自己被殺那麼久了, 都沒對他做什麼, 誰知道他之後會不會把積攢出來的怨憤都發泄到他身上?

……不能睡,不能睡。

他得活著。

他還不想死。

而秦朝的大臣們,則無一不是挑燈夜戰,一邊整理著天幕裡給出來的信息, 一邊絞儘腦汁地想要怎麼樣做才能把大秦帶到比“十幾年”更遠的地方去,避免這些還沒發生但即將發生的災禍。

蒙恬乾脆大半夜上了蒙毅的門,兄弟倆一起討論,以兼顧文武。

——順便再罵罵胡亥,畢竟倆人可是明確被天幕點出來被胡亥殺掉了的倒黴蛋子。

今夜大秦官場,人人都是李斯。

但李斯卻鹹魚了。

就在彆人都卷起來的時候,李斯又沒那麼卷了。

他把那個胡亥的手辦丟到門外去,然後靜靜地坐著,腦子裡的思緒略略有點滯緩。

雖然他還是不知道對於胡亥的上位他到底做了什麼,但是今天直播裡確實給了太多信息,比如,後世是看重法家思想中的“法律”的,卻不認同同樣是法家思想中的“愚民”。這種兩麵的看法,也正如後世對他們大秦的律法條款有些認同,卻完全否認那些律法帶來的刑罰。

這種矛盾讓他一時有點處理不了事務,隻是憑著本能在思考這其中的關竅,後來乾脆直接吹燈睡覺,閉上眼任意識自己去尋找結果。

這樣的矛盾,嬴政前些日子也有,隻不過今天的直播過後,他已經捋清楚了緣由。

但他這會兒頭疼,夜半召了夏無且來,給弄了點藥,又按揉了一通,才略略舒緩。

李曉詩白天所言,其實有些地方是和他們現在有出入的。

比如對於秦律,如果陳勝吳廣他們放到現在——他們要服役的內容李曉詩沒有詳說,但無外乎是那幾種。若是戍邊,戍邊遲到,的確至死。但如果是因天災遲到,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被免罰的,雖然情節嚴重,是不可能全免的,但減罰應當是有,肯定是不會把九百多人全部處死就是了。

如果把他們都處死,那這九百個人的活,誰來做?

在大秦,在他們現在,人口是一種十分重要的資源的。

刑罰重,那是要讓百姓心生懼怕、不敢違背律法的。但同樣,讓他們懼怕、聽話之後,大秦是需要他們來乾活的。而不是聽話之後都殺掉。

不過李曉詩那麼說了,也就代表後世人都是那麼看待他們的。不管是因為在胡亥時期刑罰更重了、又讓他這個父親“背七世黑鍋”,還是因為後世人真心實意覺得“因為遲到就處死”的刑罰本身就太重,不論它是否有“因天災可減”的限製。

很大可能性上,兩者兼有。

在胡亥肆無忌憚地暴虐的同時,後世人也真的認為,哪怕是“故意遲到”,而不是“因雨遲到”——這樣遲到就要喪命的律法本身就很嚴苛。

在當下看來,有人故意初犯律法,那就是在和大秦作對,不聽話,挑事鬨事,那是必須要處死的。可如果在後世人眼中看來,遲到就是遲到、罪不至死呢?

但即便有出入,他也沒有去糾正。

因為沒有意義。

一來這本身就是時代不同,他們的觀念和思想不同是正常的,更何況李曉詩說,她那裡已經不是王朝了,那她們的環境和現在更是不一樣。

二來,李曉詩說她是“學生”。

在任何時候,思想都大部分來源於書籍,他之所以下令焚書,不也是為了思想統一嗎?而李曉詩,她學習的“課本”應該是她的第一信息來源。譬如每次回看完視頻的“有獎問答”,裡邊出現的問題,肯定也都是依照她的“課本”所記載的內容。

而還有一件非常現實的事是,無論是胡亥時期,還是他,這的確都是“大秦”。所以說,雖然他不知道胡亥時期這些條例究竟被做成了什麼樣子,但後世人評價“秦”律嚴苛,在某種層麵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所以,他又何必去反駁李曉詩?

李曉詩若是念出,那確實會讓聽了今天這些內容有些心中恐慌的百姓們稍微安定一些,但如果她沒有念呢?本來就不會在這個時候反秦的百姓一樣不會在這個時候就掀起叛旗,因為他們不至於活不下去;本來就對秦有反意的六國貴族,也依舊不會改變初衷。大秦的現狀不會有任何改變。

而出言辯駁的這一行為,非但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還隻會白白浪費口舌。

像是在急急撇清什麼——

他真的需要這樣的“辯駁”來向一個後世的小女子“證明自己”嗎?

如果始皇帝是這樣一個需要去自己為自己說話,從而向他人“證明自己”的人,那麼他也不會用強硬的手段去推行政策,燒焚百家書籍、坑殺反言方士了;而是會苦口婆心地一一寬慰、並且向對他抱有罵言的方士術士們去說好話。

如果真的是這樣,又何來的大秦以力橫掃六國?

——他是一個皇帝。

嬴政本人雖然未必會這麼一條一條去理自己為什麼不反駁李曉詩的原因,但他的本能行動就證明了這一切。

他不需要。

他不會去做。

因為他是一個統治者,他是一個有魄力的統治者。

既然把自己抬到了這個前無古人的位置上,那麼他就有這個能力和責任去擔下這一切。

他是大秦的皇帝,是華夏的皇帝,就算是秦二世時期、又怎麼不算是秦?

是非功過,皆由後人評說,這本來就不是玩笑話。

如果誰因為他會哄臣子愛將就把他認為是一個擔不下任何風浪的玻璃人,那才是大錯特錯。

且不說幼時的流落,就隻說自少年時即位以來,經曆的重重磋磨,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而即便這樣,他依然能夠頂著罵名、背叛、和刺殺,成為千古第一的始皇帝。

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因為後世人的寥寥數語就拉下臉麵和身價,去在千千萬萬人麵前向一個小女子為自己辯駁、和自己的兒子劃清界限?

說什麼呢?

說秦二世不是他,他們其實並不會處死陳勝吳廣?他們的農稅也沒有十之六七、那隻不過是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才這麼多、才讓老百姓有壓力到勉強維持生計?

且不說秦律中的確有無數懲人致死的條律、肉刑死刑皆是事實,也不說稅賦所有加起來達十之六七仍然是許多人眼中的沉重賦稅,就隻說這種去駁斥的行為——

可不可笑啊。

像是始皇帝嗎?

而且後人這樣評價大秦,在意的難道僅僅是因為這麼一兩件事嗎?

他們在意的是大層麵上的“重徭役”“重賦稅”“重刑罰”。

更何況嬴政走到如今,所依靠的從來就不是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