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麵露猶豫,似乎斟酌了一會兒,才試探著道:“……小夥子,你可有去處?沒有的話就跟我走吧,我家在城外頭一個村子裡。村裡人都在呢,打算南北上避災,你要不要一起啊?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們多,也好有個照應。”
八百年沒被叫過小夥子,已經蓄了胡子的朱元璋也是臉不紅心不跳,臉上還擺出大喜過望的表情:“好啊,那可一定要帶我啊!不瞞你說,早些時候家裡遭災,老父老母都沒了,家裡也沒個人,就剩我自己了。咱們一個村一起也好,遇上流匪也有一戰之力,不愁會被欺負了。”
“你也是個苦命的啊……”老頭兒長歎一聲,唏噓不已。
從小房間出來就找人詢問,這是常規操作。
劉邦也逮了個人,一樣被無視了。
他哈哈一笑,混不在意,拎著衣服就跟了上去,那被他纏上的是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穿著長衫的男人。
男人似乎覺得他煩,加快步子往前走。劉邦也不多話,就隻跟上去。跟了好一會人,長衫男子在城中七拐八拐,終於忍不住在一處院落前停了下來,看向劉邦。
“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劉邦衝他笑道:“我看你是個讀書人啊,城裡看著是要亂起來了,你肯定要去謀出路吧,怎麼樣,有沒有看中的勢力?給我說道說道?”
男人:“我為什麼要給你說?”
劉邦:“因為街上就看到了你一個讀書人啊,你懂的肯定多。”
男人:“……我懂的多也未必要告訴你吧?”
劉邦:“那你又要告訴誰?”
他詫異,然後又漫不經心地分析:“你看你,自己一個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自己出城那還有活路嗎?我剛好有經驗,不如咱們搭個夥,你給我講講當今的局勢,分析分析本地勢力情況,我帶你逃命,怎麼樣?”
說完,見這男人不說話了,他又丟出了最後一句:“我看城裡肯定有不少落單的,到時候咱們一起,不比你自己來得安全?”
男子定定看了劉邦一會兒,然後轉身推開了院子的門:“進來吧。”
劉徹坐在一家店裡,他是沒怎麼穿過這種衣服的,穿得不太舒服,渾身彆彆扭扭的。
城裡人都神色匆匆,還有些驚慌失措,路兩邊的店鋪甚至有些都還沒關門,但裡邊已經沒人了,值錢的方便帶的東西也差不多都被帶走。
劉徹選了這一家位置極好的空置店麵,大搖大擺當做了據點。
數刻之前,劉徹離開等候的房間,第一時間去了居民區。挨個看上一遍,挑了一家看起來門戶最大的,抬腳就踹開了那虛掩著的門。
這是一家富戶,家裡的人正在收拾行李,猝不及防被這一踹嚇了一跳,立時看了過來。
劉徹這會兒把年少時候外放的氣勢全都找了回來,但因為沒有錦衣玉服唬人,所以玩世不恭的表情倒沒有了,仗勢欺人的味道給他拿捏得十足。
“吾乃平陽——”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原先想說的話後邊又給加了一句,“……侯麾下近衛。侯爺微服私訪,如今缺少穿用,特命我來征用一些。”
劉徹一邊隨口扯謊,一邊在心裡誇自己真是不拘小節。玩個遊戲而已,都肯不惜自貶身份——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這一趟要是拿不出好成績就真是對不起自己。還好沒把轉播權全給打開,哎。
那富家老爺被說得一愣一愣的,他沒聽說過平陽侯,但看著劉徹的架勢,他又不由地有點相信。
妻子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道:“不管是哪個侯爺的下人,不就是要點衣服和錢嗎,給他就是,彆耽誤咱們的安排呀。”
富人老爺便對劉徹怯怯地拱了拱手,然後吩咐自家下人:“快去給侯爺取衣物嚼用!”
半晌後,把粗糙裡衣換成了軟綢內襯,外邊依舊套著那粗布麻衣的劉徹掂了掂懷裡塞著的荷包離開了居民區,先是逛去街邊店麵裡淘了點零碎物品,然後找了這家店落腳。
店門外對著的大街上,百姓越來越少。
劉徹坐在桌邊,雙手交疊撐在下巴,琢磨著下一步的計劃。
他還真沒試過這種從一無所有一步步往上走的,但這在他現在看來也算不得難,主要是得先定好接下來的方向——皇帝都當了,還有比皇帝更難的?
他是不打算離開城去逃命的,他們到這裡來,目標都是當皇帝,一統天下,但有幾個流民是能當皇帝的?反正他是沒聽說過,所以還是得從軍隊和勢力那邊下手。
現在的局勢不明,他幾乎算是兩眼一抹黑,那在這裡等待軍隊入城?看看來的是哪一方,先試試能不能接觸這些軍隊的將軍,再去探他們主子。
這種情形實在不是劉徹擅長的局麵,簡直比他沒掌權那會兒還難搞,所以他的所有計劃裡都帶著點“試試”的意思。
不管怎麼說,這區區一個遊戲,總不至於還有什麼太難的情況吧?
四百多位皇帝中,選擇觀望的絕對不在少數,也有一部分目標極其明確的。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全部轉播權都被關閉了的趙構正跟著一群回村的老百姓逃命,然後憑著“讀書人”的身份,順利在這地處偏僻的山村中落了腳。
他就屬於那一撥目標極其明確的。
先是展露了自己讀書人的身份,識文斷字,就能跟村長說得上話,成功討來了一處無人的院子,又因為他是讀書人,村裡的人都願意跟他接觸,所以從修繕房子到提供糧食都有人幫忙,但眼下不是什麼好時候,幫忙供他吃也不可能給多少的。
這真·粗茶淡飯讓趙構吃得極為難受,但他也沒說,隻是感激地衝村民們道謝。
他知道自己是寄人籬下,生怕惹得百姓們不高興,會把他趕出去,那他萬一撞上了流兵殘寇呢?所以他完全沒有暴露出來皇帝的嬌生慣養,像個沒脾氣的人似的,特彆好說話,十分平易近人。
他先是去向村長討了一片地,然後又向村裡人討了點種子,在村裡人不可置信的眼光中,自己挽起褲腳袖子下地種地去了。
村子偏僻,還遠離官道,一般路過劫掠城池的軍隊都不會特地再拐到這邊,也可能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這裡還會有個小村落,所以趙構就還真在這兒安安穩穩住了下來。
很快,趙構這個不僅識文斷字,又對種地也很精通的人就在村裡吃開了。
他甚至能通過在不同地裡種的作物的外觀及長勢推算旱澇,這讓這些以種地為生的老農們都感到了震驚,越發把他當成了寶貝。
不得不說,有些人隻是位置不對,在其他方麵還是有點長處在的。
某個遊戲空間,某處軍營裡。
一群兵漢子圍成了個大圈,當中是個綁著汗巾,正在鋸木的男人。
一陣時間過去,他把手中的物什終於組裝好了。在一眾兵士的矚目中,朱由校拿起自己的作品,那是一把凳子。
然而當他手指在凳麵中間敲了一下後,那凳子就架勢一鬆,從凳麵對折,然後被提了起來,整個凳子都成了一個兩塊木板厚的平板。
不知道這遊戲架空的是什麼朝代,但很明顯,朱由校這一手折疊凳可把這些本地土著吃了一驚。
一塊薄薄的東西,平時好帶,到用得上的時候還能攤開立馬成為凳子,雖然行軍時候用不到——但如果這人能夠做出其他更方便更好用更合適打仗用的東西呢?
木頭又不貴,比鐵好弄多了!哪怕隻是當輔助的軍需用品,不能當武器,也劃算啊。隻不過多養一口人而已!
於是朱由校就成為了這一批抓來充當先鋒兵的民夫中,唯一一個避開了去上陣當人牆下場的幸運兒。
還好會木工啊,萬一他什麼也不會,來這兒不就立馬死了嗎?
他隻是肉體凡胎,一個人而已,他的大臣和護衛也沒跟來,遇上這種進城劫掠的,不就是送死?
這遊戲的感覺可是很真實的,萬一真被殺了,即便隻是遊戲失敗,不會危及性命,但那得多痛啊?
對比一下,雖然現在要從早乾到晚,還得把自己腦子裡有用的東西都掏出來,辛苦得很,但朱由校是真的無比感歎自己的幸運。
“我真是太幸運了。”
“你真是太幸運了。”
一個腰背佝僂的婆子看著洗乾淨臉上泥灰、終於露出本來麵貌的武則天,感慨道。
“一個小女子,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要是有一個人發現了你這模樣,怕是都要糟啊。”
聞言,額發尚還帶著水珠,肌膚白嫩如同剝了殼雞蛋、清水出芙蓉的武則天微微笑了笑。
她來到這裡時就發現自己年輕了,找水麵看了看,差不多是自己二三十歲時候的樣子。
這一路逃亡確實花了不少功夫,雖然在第一時間她就弄了泥灰抹上臉,草汁塗皮膚,又在衣服外套了旁的農婦贈與的破爛短衫,把所有露出來的部分都遮得嚴嚴實實,但一路還是有不少險境的。
畢竟,在這種世道裡,隻要性彆是女,就足以成為理所應當承擔所有不幸的人。
這甚至和長相無關。
一路驚險自不必談,武則天帶著得體的微笑,看向了麵前耳朵老婆子:“阿婆,現在可以留我在這裡住了嗎?我識字,懂文,之後會去城中大家試試看能不能做女先生,所以我不會不給租金的。隻是要暫且延後一下。”
武則天姿態從容,淡定嫻雅,確實像是個懂文字的。
說句不好聽的,以她的樣貌,是不可能賺不到錢的。
所以看到了她的真麵目後,老婆子幾乎沒什麼猶豫也就答應了。甚至還很好心地給武則天送來了幾件乾淨的衣物。
武則天頷首道謝,徹底清洗了身體,換上雖然有些粗糙,但很乾淨整潔的衣服,以麵紗遮麵,又戴上一頂帷帽,離開了小院,朝著城中富人區去了。
另一邊,李曉詩呆呆坐在等待進入的房間裡。
……她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