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代漢而立,仲達居功甚偉。將睿兒托付與你也是應當,隻是苦了你為大魏幾代操勞……來人,擬招。”曹丕雙眸眯起,定定看著司馬懿微垂的頭,聲音縹緲,仿從雲端飄來,“記——朕與仲達君臣相知,不願留他一人為大魏操勞。故、待朕歸於天命之時,著司馬家與朕同去。”
是功臣,是朕用的順手的人,那死後也與朕同歸罷,與帝隨葬,是哀榮。
說完,他笑道:“仲達所言不錯,此事俱與你無關,朕並非不分青紅皂白之人,放心,此後定不教朝中有風言風語傳出,”
司馬懿心中微沉,最終隻餘一聲歎息。
天命難違。
此番天命卻不在司馬。
他俯身跪拜:“臣,叩謝君恩。”
魏文帝三言兩語,就定下了自家肱骨全家的性命,為兒子清掃了最大的隱患,至於後邊還會不會有彆的什麼人來篡魏,那就另說了。
不過這都與李曉詩無關。
天幕上,她正介紹西晉:“大家都知道,自秦漢分封製被一削再削後,藩王這種東西已經名存實亡了,看劉秀和劉備,都是漢室宗親,卻一個比一個要落魄就知道了。在東漢末年,逐漸坐大的都是世族大家,而在西晉,這種情況要更過分。”
“當時的西晉主體政權中有不少都是大地主、大貴族出身的,所以西晉王朝不僅沒有打壓削減這些勢力的實力,反而定製了一係列優待這些大地主大貴族的政策,用來保護維護他們的利益。這也讓西晉的世族和地主們更加揮霍無度,而且攀比之風日益旺盛。”
“這些人沒有治國的雄才大略,也沒有為國為民的忠貞正直,他們有的隻是維護自家權勢的鼠目寸光。在生活上,他們以豪華奢侈為榮,以鋪張浪費為榮,以財大氣粗為榮。”
課文旁邊,有一個相關史事的版塊,李曉詩簡單介紹了一下:“有故事說,那時候的貴族們經常鬥富,用來炫耀自己的財富。當時的大臣石崇和王愷就總是鬥富。王愷用麥糖洗鍋、石崇就用白蠟燒火當柴;王愷用絲綢做長達40裡的步障,石崇就用織錦做50裡長的——他們外出都要在地上鋪綢緞用來踩,聽說家裡的馬桶都是用金子鑲寶石做的。”
劉徹:……
劉邦劉恒劉啟:……
多長?
什麼玩意兒步障要四五十裡長??
你的腳是金子做的嗎出門還要踩錦緞?!
真是開了眼了。
這麼一比他們這些人仿佛都成了沒見識的土包子皇帝了。
“還有,還是石崇和王愷——”李曉詩的話卻還沒說完,她說起了老師給他們補充講到的故事,“當時他們兩個鬥富,因為王愷是司馬炎的舅舅,所以司馬炎就幫他舅舅,賜給了王愷一個有兩尺高的珊瑚樹,珊瑚樹‘枝柯扶疏’,世間少有。王愷就把珊瑚樹給石崇看,但石崇根本不在意,他拿了個鐵如意,直接把珊瑚樹給砸了。”
石崇這一砸,砸的不隻是王愷的珊瑚樹,還有天幕前聽他們鬥富的千千萬萬觀眾的心。
媽誒,能被這些人拿來鬥富的珊瑚樹!
皇帝賞的!
兩尺高的!!
那得是珠光璀璨富麗華貴吧?
……這得值多少錢啊這,就給砸了?
這個叫石崇的真的是太過分了啊,這麼浪費財物!!
這換成自己是王愷,殺了這石崇的心都要有了吧?無數人心中心疼不已,為了那株從來沒見過的“自己的珊瑚樹”。
“——王愷又是心疼自己的樹,又驚怒石崇的作為,很生氣地質問石崇。但石崇不以為然,說不就是棵樹麼,還給你不就得了?於是他就派人去帶樹來,很快,許多大大小小的珊瑚樹被拿了過來,有三尺的,有四尺的,總共有六七棵,棵棵都是光華璀璨,流光溢彩。”
老百姓們:……
抱歉,貧窮限製了我們的想象。
李曉詩搖頭:“看吧,他們那時候炫富,就是真的純純地在炫富。不像是有些隻知道斂財的,他們是窮奢極欲、大肆花錢,甚至以這種大肆地浪費錢財鋪張奢靡為榮耀。據說他們家裡還養了很多女孩陪酒,每次宴會會讓女孩去敬酒,如果敬的那個賓客不喝,那當場這個女孩就會被殺。有人‘不與這種行為同流合汙堅決不喝’,於是一連死了好多個女孩兒。”
“他們不把人當人,人命就是另一種‘財富’,是他們的私有財富。就像是珊瑚樹一樣,可以被隨意打殺,並且這也隻是他們炫富的一種手段而已。浪費得越多、打殺得越多、消耗得越多,就越證明了他們有錢,他們是豪富,他們勝利。”
“西晉的社會從一開始就是這種情形。”李曉詩翻頁,在“材料研讀”的那部分找出了一段記載,“西晉人魯褒寫的《錢神論》中就譏諷了這個現象,他說錢被視為神物,‘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還說錢‘為世神寶’,‘親之如兄,字曰孔方’。所以後來的‘孔方兄’也就被作為了錢的代稱。”
隻能說這一部分的內容不止完全超出了李曉詩的認知,也超出了無數古代觀眾的認知。
到底是怎麼樣,才能有這樣一個處處透著奢靡、隻聽言語就能感受到那種撲麵而來紙醉金迷的朝代?
這還是一個剛剛經曆過亂世的朝代嗎?
近百年的紛爭,近百年的戰火,近百年的消耗與頹靡,那麼多死去的人、失去的地——
新的大一統王朝,不應該學西漢初期那樣“與民休息”嗎?
天幕不是說過嗎,輕徭薄賦休養生息是每一個治世的模板,你不會做,你照搬不好嗎?
抄作業啊。
這樣奢華,哪裡來的錢?
老百姓們……難道他們不需要活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