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這怪物是他不小心觸發的,不過為此苛責他也不公道,回想起來剛才的駕駛室裡狼狽不堪,駕駛台都被司機的血糊住了,隻有那麼一個拉杆無比醒目,看上去就是給人碰的。
“現在倒好。”柊小湫恢複了那張臭臉:“眼下駕駛室進不去,有人每隔十分鐘在我們前麵的路上綁一個人,而且司機還死了。”
這聽上去是挺讓人絕望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又增加了一張底牌。”少女看向穿長褂的大哥:“你有初始靈性?這倒是很少見。”
沈垂文朝她拱了拱手,他的屬性裡靈性這一欄初始就有D,方才不明白怎麼回事,現在想來應當和他開藥鋪常接觸五行之物有關。
“不是‘前麵的路上’。”
輪回者們一起看向譚真。僅僅一起相處過半個小時,他們已經開始在他出聲時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聽他的話。他在他們進入副本的那排椅子中挑了一張坐下,翻開司機身上繳獲的筆記本讀起來,一邊說道:“臥軌者躺在一堆殘骸上。”
姚淑當時用的是感知較高的麵板,對此有些印象:“我也看到了,那些可怕的暗紅色……但我以為是我的錯覺或者那孩子早已經受傷了之類的……”
譚真搖搖頭:“那些殘骸變形嚴重,但拚湊起來還是可以看出它們約等於兩個人類身上的全部零件,再加上其中混雜著和她身上裙子完全一樣的布料碎片,我隻能提出一個荒謬的假設……”
筆記本的邊緣被血黏在一起,他小心撥開脆弱的紙頁,邊皺著眉快速掃視邊對同伴們說:“死者已經在相同的位置被這輛列車撞過兩次了,我們正處於某種循環內。”
若非如此無法解釋,重疊的女孩屍體、規律的十分鐘間隔,就算真有什麼變態按照距離在鐵軌上綁人,列車行進的速度也多多少少會有誤差,做不到如此平均。
當然,前提是譚真報出的時間真有那麼精準。
不過就在他話說出口的下一秒,輪回者們都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波動,他們不約而同打開屬性麵板,看到側邊多出了一條醒目的係統提示。
【輪回者任務:逃離“珍珠號”列車】
“這說明他是對的。”還想拿指引者積分的柊小湫興致不多地提醒道。
可這並沒有讓輪回者們高興起來。現在火車頭被堵死了,他們沒辦法從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上逃離,或許柊小湫能做到打碎某扇足夠大的窗戶直接跳下去不死,其他人肯定不行。
“所以說……我們被困在這段鐵軌上了?”行天崎搓了搓手臂,感到一種超自然的恐怖爬上脊梁。譚真把什麼東西拋進他懷裡,他下意識接住,是司機身上那串鑰匙。
“去試試那扇門。”他說,行天崎馬上捧著鑰匙小跑去車廂後門了。
現在,從車頭獲得的線索還剩兩個。
司機的工牌正麵表明他叫托瑞·哈裡森,背麵印著熟悉的卷葉蘭花圖案,寫著他是雅賓斯工業的“L5職員”,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而譚真剛才閱讀的是托瑞的工作日誌,他已經讀完了,因為內容隻有一頁,後麵的紙張都被撕去了。
這一頁的日誌如下:
4月15日,多雲,一點小雨
傍晚,檢查引擎,歸位裝置,在離開座位之前,我開始記錄我的工作。
參數XXXX,駕駛裡程XXXX……沒錯,就是省略符,這玩意不會有人看的,他們從不以此為考勤標準,如果你做得不夠好,L7以上的員工會直接抓住你把你攆出去,不需要這本日誌。
我常常會想,文字在這個時代總歸不受歡迎。日複一日,我駕駛冒著滾滾黑煙的列車穿過一度碧綠如波濤的樹林,噴發的煙霧進入我們頭頂的雲中,降落在穿著灰色製服低著頭走的工人行列肩上,塗滿了臟汙叫人生厭的牆,每次你看著那些空曠的樹籬,會發現它們之間的縫隙容不下任何詩句,而人們卻可以在其間生活。
接下來等工作結束我會去接埃莉諾,礙於我們各自的通勤時間,我可憐的埃莉諾每晚都不得不坐著等上一個半小時,每次我到達,她都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麵寫詩,頭發繞在鋼筆上。我走過去看她的創作,她如此年幼,紙張上已然有鉛、灰和金屬的詞句。
我問她緣由,她說是為了押韻。
很快我會到她身邊去,牽起她的手回家。明天上班之前我要記得去後麵的餐車廂拿罐備用油,變速拉杆肯定有什麼地方生鏽了,正在我身邊發出咯吱怪響,工作時簡直像守著一頭發脾氣的怪物,我還不準備被它吞吃掉整輛列車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