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災疫年鑒5 第一次培養學徒的術士同樣……(1 / 2)

“千萬彆靠近他, 大人。”

在譚真還沒搞懂為什麼布團會長手的時候一個聲音便插了進來。傳令官摘下她的風帽,一雙明亮的眼睛認真盯著他,表示這不是一個玩笑。等一下, 剛剛她不是還被派往城市另一端點數麵包的數量嗎?這家夥究竟能跑多快?

“他淪為乞丐不是由於彆的, 正因為他是個麻風病人。”傳令官直白指出。“他已經在這裡乞討很久了,專挑不明白行情的過路人攔截。”

毛球聽罷從大量裹纏在一起的布料中伸出細瘦的四肢手舞足蹈了一番, 算是向她表達他的不滿。譚真注意到他隻有最開始伸出的那隻右手是完整的,除此之外的每一肢都有著明顯的缺指或者其他不同程度的畸形——麻風病後期的主要症狀之一。但他像纏繃帶那樣用碎布條一圈一圈地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都包裹好,裹得緊緊地,這有利於掩蓋那些醜陋的斑疹和皰疤,也對創口的愈合有一定好處。

“如果你靠近他,他會趁你不備撕下你的鬥篷或者衣服角。然後, 沒有人會再要回被麻風病人觸摸過的衣服,所以那些東西就成了他的啦。”她講述著這隻小癩皮狗的惡行,語氣古怪,同時混雜著排斥與憐憫。“不過呢,它們也隻能永遠屬於他,偷來再多也沒人願意與他交換,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這副模樣……至少保證了他是極少數不會在嚴冬被凍死的乞丐。”

譚真看著麵前這團長與寬幾乎相等、分不清前後左右的毛球, 上麵還縫著不少富商女眷都覺得奢侈的細羊絨料呢, 可見他的家產之豐厚。看他的表現像是知道傳令官揭穿了他的打算,這次搶劫算是告吹了,但他還是在譚真周圍徘徊著不願意離去。

“你想要做什麼?”輪回者輕聲問。

“他不會說話。”傳令官說, 接著短暫地遲疑了一下方才繼續:“如果您真的想要施舍, 那就施舍給他一些食物吧,不要給他錢幣,那些東西他沒法使用。”反而會招來人們的辱罵與毆打。

譚真感謝並接受了她的建議, 看這小家夥的執著勁兒,如果他不給出點什麼他可能會一直尾隨下去。他去教堂換領了一條聖餐用的長麵包回來,驚奇地看著小乞丐用不到秒鐘就將它囫圇藏進了自己那團衣料中,從毛球外部看不出多了任何東西,食物沒入深淵裡直接消失,觀感就像看海膽吃播啃卷心菜。

藏完食物,毛球仍然想要跟著他,因為他發覺一直以來困擾自己的麻風痛緩解了不少。毛球想不明白那是因為祝過聖的食物包治百病還是什麼,隻是出於本能想繼續待在那個乾淨漂亮的人附近。

他自以為隱蔽地貼著牆角移動,窸窸窣窣跟了一路,最終在那道淺色身影消失在小教堂門後時不得不停下——教會可不會接納一個患了惡性傳染病的乞丐入內。毛球隻得呆呆地在門外站了好一會,確定那好人今晚不會再出來,沮喪地滾遠了。

教堂房間內的譚真歎了口氣。

“你走神了。”導師嚴厲地說,但這嚴厲隻流於表麵,因為他走過來看了看譚真抄寫的信件,沒找到任何一處錯漏,甚至筆鋒也平直如一。他的色厲內荏轉為猶豫,又進一步轉化為生疏的關懷:“你在想些什麼?”

“我想……人總是很難堅守自己設定的原則。”

“因為原則會隨著經驗而變化。”導師說。“當我十五歲進入大學時,我的原則是不觸碰任何不利於我姓氏的享樂。可當我年輕的愛人因為疾病而枯萎,我告訴自己除了煉出使她長生不老的賢者之石外我的生命再無任何目的。後來她死去,我重又變回了一個枯燥無味的人,但追尋煉金術終極的路上做出的那些努力仍然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改變。”

唔,看來他真的把自己當成需要悉心教導的徒弟看待了,經曆過那次倒黴事還這麼輕易相信人真的好嗎?

然而雖說他心中的糾結和導師給出的解答離題萬裡,但他還是從中找到了些許慰藉。有些人際關係建立起來容易,斬斷它們也不難。隻要過了這段時間,拿到遊樂園的冠軍獎勵,他就可以重新回到原來的軌跡上自由地做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幽靈D,甚至過上比以往更加悠閒自在的正常人生活。

有句話導師說的不對,痕跡是可以被磨滅的。落地的蘋果可以回到枝頭變成嫩芽,已結下的羈絆可以重歸陌路。他能做到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

譚真平靜地將寫滿墨跡的紙張晾乾,鋪開下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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