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災疫年鑒12 它不在乎人的生死,隻是……(1 / 2)

故事是這樣的。

從前有一對兄弟約好到海邊捕魚, 那是一個海風洶湧的日子,弟弟看著遠處翻卷的浪花,不禁有些心生畏懼。

“不然我們還是回去吧!”

“彆害怕呀!”哥哥說:“如果遇到危險, 我會緊緊拉住你的。”

他們兩人還是登上了小船。暴風雨越來越近,轉眼間海岸線上一片昏暗。兄弟兩人已經捕到了足夠一家人填飽肚子的魚獲, 他們會成為今晚的功臣, 隻要他們能活著回去。

可在大海麵前他們隻是兩個微不足道的生靈,無人聆聽他們的祈禱。海浪迅速攆上了小船, 瘋狂的翻滾中隻聽撲通一聲,弟弟落入了水中。

哥哥連忙拿起撈魚的網兜擲向弟弟,隨即喜悅地感受到網兜另一側弟弟也牽住了他。那是求生之人瀕死前的力量,掙紮得像是能把人從中間撕成兩半, 但哥哥仍然一手拉著桅杆, 一手拽著網兜, 寧願忍受疼痛頭暈眼花也不放開,因為他記得自己曾發下的誓言,他會緊緊拉住他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 暴風雨逐漸散去,海麵終於放晴。

哥哥感覺網兜另一端傳來的力量變得鬆弛了,連忙手腳並用地拉過來, 卻隻拉上來了弟弟的屍體,網兜緊緊纏繞在他的脖子上。

他是被勒死的,被自己兄長強烈的拯救之心活生生勒死在海中,並非溺水而亡。哥哥守著親人的屍體追悔莫及, 假如自己抓住他的手放鬆那麼一點點,也許他會順水漂流,那樣反而還有一線生機。

“……”

這個作為大軸登場的故事也很好地闡釋了死亡的神秘莫測, 但它一點都不好笑,反而令在場所有人都可怕地沉默下來。

趕車人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作為安慰,她給講故事的譚真端了一杯解渴的瑟衛蘭特色果汁。說是果汁,但它的主要成分是蘋果醋、蜂蜜、芹菜、薔薇葉與薄荷的混合物,譚真嘗了一口便神色複雜地擰起眉頭。

砂岩瞧他不想太沒禮貌又實在喝不下去的表情,從他手中接過來灌了一口。

“那是你的故事嗎?”

砂岩喉結一動,咽下了那口飲料,同樣神色複雜地擰緊眉頭。

“我記不太清了。”譚真說,看見砂岩同樣被口感折磨他有些想笑,但底色還是一副被過去糾纏著卻又不自知的模樣,那東西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太深了,很難被抹除。“但我希望不會再有這樣的悲劇發生。”

“哥哥不是故意的。”

“出於善意的謀殺便無罪麼?持杖者?”譚真因疲憊而不太端正地坐著,用手背托住下頷:“我也想請教一下,如果弟弟的屍證擺在麵前,作為法庭之手你會做出怎樣的判決?”

這下砂岩也沉默不語。

“也許是大海太殘酷了。”

但大海其實沒有善與惡,它不在乎人的生死,隻是翻湧著。

他們兩人坐在篝火前,卻仿佛聽見了海潮起落的嘩啦聲。

篝火對麵趕車人在分發她搗碎的一大桶芹菜蘋果醋飲料,很快所有人都開始擰緊眉頭。

一巷之隔的地方就是那座用雪白的大理石磚打造的建築群,此時在最高聳教堂的偏廳裡,許多人於本該靜謐的夜晚端著燭台與水盆進進出出。

他們服侍著的是一道身披紫袍的身影。主教倚靠在榻上,身上起皰疹的地方都敷滿了藥膏,但瞧得出他還是疼痛難忍。他艱難地想要說些什麼,一位跪候在他榻邊的青年神父連忙附耳去聽。

“彆再接近我啦。”主教氣息微弱地說。“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你們離得太近隻會染上瘟疫,走吧。留我自己靜一靜。”

神父當然不願放棄如親生父親般培養自己的主教,但他心底也有一個異樣的聲音:為什麼?

瓦洛迪雅的教堂頂雖然也掛上了黑旗,但此地的民眾卻很少拋妻棄子地逃難,因為他們心中有義,相信懲罰不會降臨到虔誠之人的頭頂。也正因著他們的堅守,瓦洛迪雅的瘟疫蔓延並不像其他不信神的城市那樣迅猛。

可如果教義為真,為什麼瓦洛迪雅的主教本人卻會染上疾病?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