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邀請我一同逃走,被我全用掃帚打出去了。一幫蠢貨,他們懂什麼?我有我的煉金室,我的紫盒,我還需要一些時間培養我的小斑點,找到其他可以替代紫顏料的東西……隻靠這點產量永遠也不夠治好所有人!”
“仔細想想,以敗給時間作為天才的最終結局還算挺浪漫的。要是我在詛咒符文上再用點功就好了,但現在我應該快要死了。還來得及,最後一個法術,我要給我的紫盒留下一道門閂。在上麵綁一個幽靈替我看守寶物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唯一的問題是——幽靈們笨得要命,一般都沒什麼思想,隻會發出像河馬打嗝那樣的‘嘔’‘啊’聲四處遊蕩,更彆提執行複雜點的任務了。”
“哼,這個問題可難不倒我。普通人的靈魂做不到,不代表一位舉世無雙的天才靈魂也不行。我死後一個預先雕刻好的符文會將我的部分靈魂保存下來,這樣我就能繼續看守我的紫盒,沒事捉弄捉弄路過的人,直到找到合適的人選把它和這本手劄一起遞送出去。從現在開始我要開始專心考慮以後要拿什麼招數嚇唬活人了,再見我的小斑點,親親你!”
砂岩在漫長的等待中昏昏欲睡。他知道一旦白銀術士沉入書卷中就很難再將其拉出來了,所以他孤獨地守著另外半邊睡袋,幾乎就要沉入夢鄉。
突然間,一道風似的影子掠過他的身體,抓起旁邊蜷縮的小路易,前前後後地將附身在他身上的幽靈搖晃醒了。
“你做到了。”
“嗯?”幽靈迷迷糊糊。
“你沒有搞砸,你要守衛的寶藏從來就不是盒子裡的紫色顏料,而正是顏料上附著的黴菌!”譚真緊緊盯著她:“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你做得很好,現在你已經完成了給自己留下的任務,可以去往生了。”
思維簡單的殘損靈魂無法理解他的前半句話,什麼顏料黴菌之類的,但後半句卻聽懂了。她雙眼發亮,像個孩子一樣激動萬分地確認:“真的嗎真的嗎?”
“真的。”
幽靈一聲歡呼,從小路易身上冒出一個半透明模模糊糊的人影,像一陣自由的風。她脫離軀體,盤旋著飛上高空大笑:“我就知道!我真是個天才!”
然後便快速消散了。
接下來的月色下譚真給一頭霧水的砂岩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關於手劄、煉金術、詛咒自己的天才術士和能夠吞噬疾病的黴菌。騎士的驚訝溢於言表,其實若非親眼所見,連譚真自己也無法相信居然有一個蝸居在窮鄉僻壤的巫師正在培育針對瘟疫的抗生素。
這個位麵的人類因為掌握著超凡的力量,能做到的遠比想象中多得多,在古老的傳說中,王庭四相最初的持有者就是因在混沌中探索生路而誕生的,他們從來不是任由災難宰割的羔羊。
“那麼,”騎士熱切地說,和眼前人一起分享著或許能夠解決瘟疫的灼灼希望,“你找到想要的東西之後可以跟我回聖城嗎?你在那兒絕對安全,我會向聖父懇請,讓你進入最頂尖的醫學院同學者們一起協作。就算暫時找不到其他替代品,聖城也擁有天底下最多的紫貝甲蟲可以用來培育黴菌,這再好不過了。”
譚真也認為把幽靈的紫盒交給醫學院是最好的選擇。雖然幽靈本人在手劄中總是憎恨她曾經任教的大學,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裡麵還是“總能找出半個聰明人”的。
砂岩本身在聖城似乎頗有話語權,想要私自庇護一個野術士不算難事。一旦脫離當下秘密任務他就能寸步不離地和他在一起,看著他安全自己就該滿足了,不是嗎?
他環著術士的腰身入睡,夢境中將他抱上了大教堂的祭壇。黑發青年背靠純銀十字架,坐著聖人的遺骨,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對發生的一切並不關心。他試著推開騎士,但差距懸殊,騎士紋絲不動,他也就不再掙紮了。
騎士朝他慢慢俯身的時候他也沒有抗拒,之後他皮膚上的砂礫摩擦他的時候也從不說疼。
清晨醒來的時候譚真沒有在他懷裡,幸好如此,否則氣氛將變得異常尷尬。砂岩默默禱告了一會,出門時聽見有許多人行動的輕微異響。
這種聲音令他汗毛倒豎,因為如果真的正好有那麼多人來訪,發出的聲音絕不僅僅有這點——是人就會出聲交談,無論嬉笑還是咒罵都應該熱鬨得多,此刻他卻隻聽見了無數隻靴子走動、衣服摩擦、工具碰撞的聲音。騎士高度戒備著探出門去,看到荒村中的空地上聚集著不少人。
謝天謝地,是活著的正常人,不再是另一群幽靈之類的。但他們忙忙碌碌,就是不說話,仍然給騎士帶去了困惑。他剛要上前詢問,回來的譚真卻攔住了他。
灰眸的術士沒披鬥篷,隻穿著長褲和最裡麵的薄襯衫,衣袖被露水沾濕,手上拿著一捧早餐要吃的新鮮野莓。
“最好不要打擾他們,他們拒絕開□□談。”他說:“我剛才通過書寫的方式詢問過,那是一群鞭撻派的苦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