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了都羨慕不已。
程蔓嫁得好是他們都知道的事，但因為程家人比較低調，一沒有仗勢欺人，一沒有借著陸平洲的名聲討要好處。
定親時陸平洲送來的彩禮雖然讓大家討論了一陣，但程家一件沒留，婚禮上他們又把彩禮原封不動地搬了回去。
所以之前大家真沒覺得程蔓嫁了個副團長，對程家其他人有什麼好處。
直到這個月，先是王秋梅穿上新衣服，程樹偉換上新腰帶，說是閨女女婿買來孝敬他們的。再是今天，王秋梅夫妻用閨女女婿給的票買了台收音機。
嗯，王秋梅夫妻對外沒說買票的事，隻說票是程蔓夫妻孝敬的。
在夫妻倆心裡這也差不多是事實，雖然他們給閨女塞了十塊錢，可閨女買給他們的衣服皮帶不止這個數。
不過這收音機真是他們自己出的錢。
雖然隨著孩子們陸續長大成家立業，家裡的開銷也越來越大，夫妻倆不如以往能攢錢。但兩人存款並不少，隻是他們要預備給程進買工作，和老兩口的養老錢，所以平時不敢大手大腳。
可人節約了一輩子心裡總會生出點念想，看到彆人買收音機，他們也眼饞，還眼饞了不止一兩年。
以前沒票夫妻倆還能忍住，現在票送到麵前，他們就忍不住了。
現在他們有收入，咬咬牙這收音機買就買了。要是再過幾年回城政策不變，程樹偉說不定真得把工作讓出去，到時候他們連牙都不敢咬。
辛苦一輩子，他們也想犒勞自己啊！
收音機是他們為犒勞自己買的，自然不會要閨女女婿出錢。
但外人不這麼想，看到程蔓夫妻倆跟著一起，就覺得錢是他們出的，當著幾人的麵直誇他們孝順。
程蔓辯解沒出錢，他們還非不信，說他們孝敬父母是好事，乾嘛不好意思啊！
王秋梅夫妻也願意聽人誇閨女女婿，見大家不信就沒再辯解，算是默認了這件事。
相信程蔓夫妻沒出錢的也有，比如羅文欣，晚上睡覺前有意無意地說起這事：“誒，你覺得收音機真是蔓蔓他們買的嗎？”
程進沒回答，隻問：“你問這個乾嘛？”
羅文欣翻身撐起頭，看著程進說道：“我好奇啊，大家都說是你妹妹妹夫買的，可我怎麼覺得不像呢？”
“那你覺得收音機是誰買的？”
“我覺得是爸媽出的錢。”
“然後呢？”
“什麼然後？”
“然後你想說什麼？”程進也翻過身，看著羅文欣問，“不管錢是我爸媽出的，還是蔓蔓他們出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又沒出錢，還是你覺得不好意思讓蔓蔓夫妻倆單獨出這個錢，想幫他們分擔？”
問完不等羅文欣回答，程進便自顧自算了起來：“那台收音機五十六，每人一半是一十八，你把錢給我，明天我給爸媽。”
羅文欣沒想到說著說著自己就要往外倒貼錢，連忙否認道：“我什麼時候要幫他們分擔了？我沒說過這種話！也沒這麼想過！”
程進反問：“沒想過你乾什麼那麼關心錢誰出的？”
“我是覺得……”羅文欣聲音突然低下來，底氣也沒那麼足了，“我是覺得你妹妹他們八成沒出錢，結果彆人問了爸媽都不否認，現在大家都說他們孝順，看咱們那個眼神你注意到沒。”
程進擰著眉，語氣生硬：“沒注意到。”
羅文欣臉色拉下來：“眼神沒注意到，李威他媽那些話你總聽到了吧？當著咱們的麵說閨女養得好，孝順，知冷知熱，那眼神好像我們都不孝一樣。”
“我是聽到了，但我沒覺得她在暗示我們不孝順，而且不管收音機是誰出的錢，票是蔓蔓他們給的總沒錯，他們之前還給爸媽買了衣服皮帶，她誇蔓蔓孝順，我覺得一點都沒問題。”
程進臉色也不太好，語氣冷淡道：“如果你不高興李威他媽隻誇蔓蔓夫妻，那就出點錢給我爸媽買點東西，到時候你再覺得她陰陽怪氣，你也有底氣罵回去，你說是不是？”
羅文欣聽得心煩：“給你爸媽買東西這話你來來回回說多少遍了？”
“你以為我想說？你不提這些事，你以為我願意來來回回說這件事？”程進火氣也上來了，起身走到衣櫃前找出家裡房錢的盒子，扔到羅文欣麵前說，“打開。”
“你要乾嘛？”
“給我爸媽拿錢買東西。”
羅文欣臉色一變，一把搶過鐵盒抱在懷裡：“不行！這是我的錢。”
“誰說這是你的錢？我的工資也在裡麵。”程進站在床邊問，“你開不開？”
“不開！”
“你不開我自己想辦法開！”程進說著彎腰就要搶鐵盒。
羅文欣大喊出聲：“程進！”
但程進根本不管，悶頭搶鐵盒，兩人互相使力，爭吵也越演越烈，直到被吵醒的程明哇地哭出聲：“爸爸媽媽你們彆吵了！”
……
程蔓是第一天下午回家休息時，從王秋梅口中得知的這件事。
而王秋梅察覺到不對，是因為羅文欣早上沒來老房子這邊吃飯，一問程明，夫妻倆果然吵架了。
雖然中午程進回來什麼都不肯說，程明昨晚又睡著了，聽到的內容不多，說得語焉不詳，但拚拚湊湊，王秋梅也能猜到個大概。
所以跟程蔓說起時，王秋梅臉色很不好：“我就不明白了，彆人家的婆婆，不但要兒子媳婦工資上交，兒媳婦回來還要做家務，也沒見有那麼多事。怎麼我一不要她乾活，一不要她上交工資，就意思意思出個生活費，她還不滿足？彆人在我跟你爸麵前誇你們幾句，她就不高興，我就沒見過這麼小心眼的人！”
程蔓也有點無語。
都說姑嫂難相處，但以前她跟羅文欣之間沒有太大矛盾。
當初王秋梅把工作讓給程蔓，羅文欣也沒說什麼，畢竟公公婆婆給她男人買了工作，婆婆工作給誰也不可能給他們。
兩人之間第一次發生齷齪，是因為羅文欣想把領導侄子介紹給程蔓結果沒成，然後是程蔓談親事那次，她也有點意見。
但那兩次都被程進壓了下去，夫妻倆也沒吵架。
這次家裡買收音機，程蔓真沒想過她會有意見，又沒人指望她出錢，這事跟她不相乾啊！
而且前兩次都沒鬨大，偏偏這次，羅文欣跟程進吵了起來。
無語之餘，程蔓還有點驚訝，同時心裡不可避免地對羅文欣有了意見，什麼人啊！
因此，程蔓沒幫羅文欣說話，不過她也沒有添油加醋，隻問：“現在怎麼辦？”
“我管他們怎麼辦！這日子愛過不過！”王秋梅心裡憋著氣，忍不住抱怨說，“當初要是知道她是這種人，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大哥娶她！”
程蔓也很無奈：“誰知道呢。”
羅文欣剛跟程進結婚那會真不這樣，人很老實，乾活也勤快，雖然有點摳門，但這年頭摳門不算毛病，叫會過日子。
王秋梅對她也是滿意過的。
但不知道是王秋梅對她太好，把她心思養大了，還是她自覺生了兒子，腰杆挺起來不裝了，慢慢的她性格就變了。
前幾年婆媳之間雖然有點小摩擦，但都沒涉及到根本問題，王秋梅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就沒說什麼。
直到今年，羅文欣暴露出的種種問題，讓王秋梅心裡對她的不滿日益加重。、
隻是不滿歸不滿，沒有涉及到根本問題，王秋梅不會輕易攛掇兒子離婚，尤其是他們還有個孩子。
俗話說有後媽就有後爸，就算是親兒子，離了再找她也擔心會虧待孫子。
羅文欣再不好，總歸是程明的親媽。
雖然不好離婚，但王秋梅不想輕易咽下這口氣，說道：“我打算讓他們倆單獨開火，你覺得怎麼樣？”
程蔓眉心一跳，他們兄妹幾個參加工作後，王秋梅夫妻都沒讓上交收入，所以他們家的財務狀況沒有那些婚後還要往公裡交錢的複雜。
財務狀況簡單，分家自然容易，分開做飯就行。
程蔓問：“您打算分家？”
“不算分家，隻是讓他們倆單獨開火，”王秋梅想了想說，“明明他們沒時間管，我能繼續幫他們帶，但他們倆的夥食問題，我想讓他們自己解決。”
他們家要分不難，問題是程亮還在鄉下。
如果分了，他們老兩口以後還要不要補貼他？補貼了他，那還要不要補貼老大夫妻？
都補貼，那跟不分家沒區彆，都不補貼程亮在鄉下日子必定難熬，單補貼小兒子不管大兒子，可能會導致老大心裡不平衡。
要是他們打定主意這輩子跟小兒子過，老大心裡不平衡也就算了，可老一能不能回城還是未知數，以後能娶到什麼媳婦，媳婦好不好相處都不確定，太早決定不好。
雖然不打算分家，但王秋梅覺得很有必要給羅文欣一個教訓，就想出了讓他們單獨開火的主意。
以後程進夫妻表現好，想回來吃飯她會考慮，但羅文欣要是繼續鬨，她可能真的會考慮分家的事。
明白王秋梅的意思，程蔓點頭說道：“這麼著也行。”
……
因為跟母親之間的談話，下班回去的路上程蔓頗有感觸，說道：“養孩子也不容易，一個怕長歪，多了又怕一碗水端不平，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還要小心把握其中的尺度，不能太軟和，人善被人欺，也不能太硬，把人得罪了怕以後不給養老。”
陸平洲聽完沉默片刻：“……你說的不叫養孩子。”
“嗯？”
“這叫養祖宗。”
程蔓愣住，回過神來後轉念一想可不就是這樣嗎，國內大多數當父母的，孩子小的時候把他們捧在手心裡，長大後又要看孩子臉色行事，可不就是在養祖宗嘛。
陸平洲扭頭說：“不過你放心，咱們的孩子肯定不會這樣。”
程蔓挑眉：“你怎麼這麼肯定？”
陸平洲思索片刻道：“官方理由是他們有世上最好的父母，所以他們也會成長成世界上最好的人。”
程蔓心想他們的孩子有沒有變成胚胎都還是未知數，他倒是連官方和非官方理由都想到了，好笑地問：“非官方理由是什麼？”
“非官方理由是如果他們敢不孝順，我會揍到他們孝順為止，另外……”
後座上的程蔓捂嘴直笑，眉眼彎彎問：“另外什麼？”
“另外我會努力鍛煉身體，努力活得比你久，所以就算孩子不孝順，你也不用討好他們，我會照顧好你。”
程蔓止住笑容，用力抱緊麵前的青年，仰頭看著他的後腦勺問：“那如果我死了，他們對你不好怎麼辦？”
“也許我會很快去陪你。”
在陸平洲雲淡風輕的聲音裡，程蔓濕著眼眶笑出聲：“感覺我們想得好多啊，孩子都沒影就說這些，說不定我們以後的孩子會很乖很孝順，我們根本不用煩惱這樣，可以幸福地老去。”
程蔓邊說邊將臉貼到陸平洲寬闊的肩膀上，帶笑的嗓音引起他胸腔的共鳴，讓他不由順著她的描述幻想起來：“聽起來似乎不錯。”
“嗯，前提是你少抽煙。”
陸平洲頓覺心虛，踩自行車的動作都慢了下來：“我這個月抽的不多吧？”
程蔓嗬嗬：“才月中，你已經抽七根煙了陸同誌！”
陸同誌舔舔嘴唇，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