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夫妻倆睡得很晚, 但第二天程蔓沒能睡到自然醒，因為陸平洲回來了。
當時程蔓處於半夢半醒間，聽到推門的聲音, 心口突然跳了下，猛地睜開眼, 見到他先是鬆了口氣，繼而疑惑：“幾點了？你怎麼現在回來？”
她總不能一覺睡到了下午吧？
“九點半。”陸平洲伸手拉亮電燈，走到衣櫃前, 從裡麵拿出行軍背包, 邊往裡塞衣服邊說，“今天淩晨，唐山發生特大地震, 上麵安排我們去組織救援。”
正準備掀開被子起床的程蔓愣住：“哪裡地震了？”
陸平洲以為程蔓不知道唐山市在哪, 回答說道：“唐山市是位於冀省東部的一座工業城市。”
其實程蔓愣住並不是因為不知道唐山在哪，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程蔓是知道唐山大地震的, 但她不是本地人，出生時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 並沒有特彆關注過。
她對這場地震的認知, 全部來源於網上散漫接收到的信息, 比如某知名導演以這場地震為背景拍了部電影，又比如這場地震規模龐大, 直到幾十年後仍有餘震。
但這場地震具體發生在哪一年，哪一天，程蔓並不清楚。
原著中也沒有提起過, 這時候原著的劇情其實很緊密，但人們的生活裡好像沒有地震這回事。
因此當這場災難來臨，程蔓覺得很猝不及防, 也沒想到陸平洲會參與到這次地震的救援行動中。
她抬頭看向陸平洲：“你是今天就要去唐山嗎？”
“十點鐘集合，我回來收拾行李。”陸平洲說完，見她睫毛顫了顫卻沒吭聲，側過身抱住她說，“彆擔心，我們這次的主要任務是物資運輸，沒有危險。”
“真的？”程蔓仰起頭，看向陸平洲。
陸平洲抿唇，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真的。”
雖然擔心，但程蔓知道這是他身為軍人的義務，鬆開抱住他腰的雙手說：“你繼續收拾吧。”
時間緊張，陸平洲沒有多說什麼，轉身繼續收拾。
他速度很快，五分鐘不到就收拾好了，將包背在身上，對程蔓說：“我走了。”
“我送你。”程蔓忙從床上下來，穿上拖鞋跟上。
經過客廳時程蔓想起什麼，喊了聲“等等”，便伸手去開衣櫃，從裡麵拿出家裡存的餅乾，和常備的藥物一股腦塞給陸平洲。
看著懷裡的東西，陸平洲失笑道：“我們有吃的，也有藥，而且個人能帶什麼都有規定，這些都不行。”
“你們是去參加救援，特殊情況不能破例嗎？”
雖然程蔓不太了解唐山大地震，但奧運年那場地震發生時，她已經到了會上網的年級，看到過相關報道，也挺身邊大人小孩說起過。
她知道地震後，就算有國家救援和國內外社會各界捐獻的物資，但在龐大的受災人群麵前，食物藥物永遠沒有夠的時候。
而在這時候，軍人往往會將食物藥物讓給普通人。
程蔓給陸平洲塞這些，隻是希望他在缺少食物的時候能稍微墊一墊。雖然她很清楚，如果真的發生缺少食物這種事，而他手裡恰好有吃的，身邊又有其他人，他大概率會將食物分給彆人。
但隻要他帶上，她心裡就能安心一點。
看出她眼裡的擔憂，陸平洲將不需要的藥物拿出，說道：“其他的我帶走。”
程蔓高興起來，重重地嗯了聲，又跟著他往外走。
到了門口，陸平洲轉身看向程蔓，她身上隻穿了件吊帶睡衣，不算透，但露在外麵的皮膚很多，而且她沒有穿胸衣。
私心裡，他不想彆人看到這樣的她。
陸平洲說道：“就送到這裡吧。”
程蔓平時也不會穿著睡衣出去，隻是今天情況特殊，她差點忘了自己的穿著才差點跟出去。
聽到陸平洲的話，程蔓反應過來，點頭說：“好。”
陸平洲拉開門，腳還沒有抬起來，就聽到身後傳來聲音：“平安回來。”
他猛地轉身，將程蔓拉進懷裡，低頭吻她的唇。
這個吻來得突然，過程也很急，結束亦然，程蔓還反應過來，他寬大的手掌已經落在她頭頂，輕輕撫摸道：“我會保護好自己，你在家好好吃飯睡覺，彆太擔心我。”
程蔓仰著頭，看著他嗯了聲。
陸平洲鬆開她，看著她站穩，才轉身離開。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隻將手舉過頭頂，用力地揮了揮。
這樣的離彆不止發生在他們家，幾乎每一棟樓都有人被抽調去參加救援，也有軍嫂將人一路送到路口。
汽車發動的聲音接連響起，家屬院裡也漸漸安靜下來。
程蔓離開半掩的大門回到房間，此時的她已經忘記了昨晚放出的豪言，根本不想回床上躺著。
她換了身衣服，去浴室洗漱，然後去廚房煮了把麵條。
因為心不在焉，她忘記了放鹽，但吃的時候沒什麼感覺，直到麵條大半進了肚子，才反應過來好像淡了，剩下的湯再也喝不下去。
吃完麵洗完碗，程蔓也終於從陸平洲要參加救援這件事中緩過來。
其實不該那麼不冷靜的。
隻是結婚前陸平洲雖然說過他們每年都要出至少一次任務，但這幾年局勢相對太平，他們出任務大多是去其他城市飛行，沒有危險。
而且他們認識後，陸平洲沒有出過任務，看起來也沒那麼忙。
安逸的日子過久了，承受力也會漸漸變弱，更何況程蔓以前沒怎麼跟軍人接觸過，所以乍然得知平洲要去一座剛剛發生地震，未來時不時會發生餘震的城市進行救援，她心裡真的很慌，也很怕他會出事。
都說軍嫂難當，以前程蔓以為軍嫂辛苦的點在於需要忍受長期的兩地分居，奉養老人養育孩子男人可能幫不上忙，以及軍人得服從軍令，隻要有任務，就算老婆生孩子也可能也沒辦法去看。
但現在程蔓明白了，除了以上種種，軍嫂還要承受丈夫出危險任務時，擔驚受怕的煎熬。
而她，直到現在才算是真正地成為了這個群體中的一員。
……
但程蔓沒有太多時間去擔驚受怕，中午去食堂吃飯的路上她碰到了吳舜玉。
本來吳舜玉行色匆匆，看到她突然停住了腳步，問她今天怎麼沒有去上班，得知她在國營飯店那邊的工作已經結束，便說：“既然那邊工作結束了，你下午就來婦聯上班吧。”
“下午就開始上班？”程蔓一臉吃驚，沒想到這麼快就要上班。
“唐山發生特級地震，駐地調了一個師過去救援，婦聯最近工作很多，你有時間就早點來幫忙。”吳舜玉說完才想起來，“你這幾天有事？”
知道跟地震有關，程蔓連忙搖頭：“沒有，我吃完就過去婦聯。”
吳舜玉目光落到程蔓手裡拿著的飯盒上，點頭：“行。”
話音落下，吳舜玉便匆匆往婦聯辦公室去了，程蔓也不再慢悠悠的，加快腳步往食堂去。
程蔓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感覺還不明顯，到了食堂才發現軍嫂們情緒都不太好，雖然很多人已經習慣了丈夫出任務，但去的地方危險，再適應也免不了擔心。
大家嘴裡聊的也全是地震相關話題，有問唐山在哪的，有問地震什麼時候發生的，還有問會不會有很多人死去。
但能得到確切回答的，隻有第一個問題。
這年代網絡沒那麼發達，普通人並不能第一時間獲取到災情信息。
而這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地震，見過的說起來，內容基本能用人間慘劇四個字概括，越說食堂裡的恐慌氣氛越濃。
有一名軍嫂紅著眼睛問：“那他們……能平安回來嗎？”
“應該能吧。”
食堂裡響起不那麼確定的回複，一聲又一聲，本來該是鼓舞人心的話，但因為聲音裡有太多不確定，越聽大家越擔憂。
程蔓並不是很愛多管閒事的人，但同為軍嫂，在陸平洲也參加了救援的情況下，她很能和其他軍嫂共情，明白她們內心的惶恐不安。
而作為一名即將上任的婦聯乾事，她認為自己應該站出來說點什麼。
想到這裡，程蔓用筷子敲響飯盒。
這是小時候家長明令禁止的行為，因為都說敲碗是叫花子乾的事，但碗筷敲擊發出的聲響確實夠吸引人，而在這種場合，也沒人會指責她行為不當。
當所有人都看過來，程蔓開口說道：“我認為大家不用這麼擔心，這次的地震規模確實很大，受傷甚至在災難中死去的人很多，但會這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地震發生在淩晨，很多人處於熟睡中，沒能第一時間感覺到地震，錯過了最佳逃生時間，現在地震已經結束……”
聽到這裡，有軍嫂出聲道：“我聽說地震之後還有餘震？”
“是有餘震，但餘震規模沒那麼大，而且已經發生過災難，現在趕去唐山的人會更警醒，有關部門也會更及時地預告地震信息，以免更多人受傷。”程蔓表情嚴肅說道，“而且我們是駐地都是空軍，此次參加救援以物資運輸為主，危險程度沒有那麼高。”
聽到這裡食堂裡的軍嫂都鬆了口氣，其實程蔓前麵說那麼多，都不如最後一句能安撫人心。
唐山離他們太遠了，發生地震時他們都沒感覺到地麵晃動，要不是家裡有人參加救援，她們都不一定會關注這件事。
她們最擔心的，實際上還是家裡人的安危。
得知他們的任務沒有那麼危險，大家才放下心來，將更多注意力放在災情上。
大家討論時，程蔓也排隊打到了午飯，她早上吃得晚，這會沒什麼胃口，隻要了一兩米飯，菜也隻要了一份。
吃飯速度倒是很快，她還惦記著吳舜玉的話。
如吳舜玉之前的介紹，平時婦聯的工作並不忙碌，每天八小時，非節前發福利基本不用加班。
但她剛才碰到吳舜玉時，她明顯是從外麵辦完事回來，已經是午飯時間，卻飯都顧不上吃就去了單位，顯然已經忙得團團轉。
這種情況下，程蔓實在不好意思耽擱太多時間。
快速扒完飯，飯盒都沒洗程蔓就去了婦聯。
婦聯和軍屬安置辦共用一棟樓，不過樓不大，上下就兩層，一層有一大兩小三間辦公室。
大辦公室麵積有四十多平，主要用來組織培訓和開會，參加的人員包括全體軍嫂，偶爾還有大院裡的孩子，所以地方看著大，真到用的時候常常坐不下。
小辦公室一間十五個平方左右，靠裡那間是吳舜玉的辦公室，中間是乾事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