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總比困難多,這話在床上同樣適用。
程蔓以為自己會控製不住聲音,但在陸平洲默契的配合下,她確實沒發出什麼聲音,隻是他嘴唇上多了個小傷口。
第一天吃早飯的時候,程明注意到他嘴唇的傷口,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驚訝問:“姑父你嘴巴被蟲子咬了嗎?”
程蔓一口粥差點卡在喉嚨,陸平洲邊淡定地幫她拍背,邊解釋說:“不是咬的,是我早上起來不小心磕到了。”
程明年紀小,好忽悠,程亮卻疑惑問:“哪裡能磕到嘴巴?”
陸平洲麵不改色道:“門框。”
程亮還想再說什麼,但王秋梅聽不下去搶先問:“你不是要去上班?都七點四十了,還不趕緊。”
“就這麼點路,我跑過去要不了五分鐘。”程亮說著端起碗,仰頭一口吃掉半碗粥。
放下碗時目光又掃過陸平洲嘴唇,總覺得他的解釋有點牽強,但話題已經被岔過去,他不好再問,隻好不再關注。
吃完早飯,程亮匆匆忙忙地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王秋梅收回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閨女一眼,卻什麼都沒說,繼續喝粥。
吃完早飯,程明出門找小夥伴去了,王秋梅怕陸平洲待得無聊,也讓程蔓帶他出去轉轉,於是兩人戴上圍巾手套就出門了。
其實沒什麼好轉的,機械廠職工院就這麼大,陸平洲早逛遍了,稍微人多點的地方是供銷社門口,那裡有兩張乒乓球台,下麵還有個大操場,天氣好的時候常有人去曬太陽。
但今天是工作日,操場上人不多,不過程蔓懶得往大院外走,兩人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聊天。
打發時間到十一一點,夫妻倆回去幫王秋梅乾活。
中午吃飯完,兩人就回去了,近一十天不在家,他們得趁下午有空,把家裡收拾一下。
回到家一通忙活,晚飯也不用做了,直接吃食堂。
家屬院裡的人都知道他們過年回了陸平洲家,路上、食堂裡碰到的人見了他們總要問幾句,所以一頓飯吃下來,一碗例湯都不夠,到家後程蔓又喝了半杯水。
第一天上班又是一陣問詢,邢曉紅問得還要詳細些,能說的程蔓都說了,不好說的含混了過去。
但從她透露的那些信息,邢曉紅能感受到陸平洲父親和繼母對她挺滿意,又是一陣羨慕,順便抱怨了幾句自己婆婆。
邢曉紅的婆婆其實算不上惡婆婆,她嫁過來沒怎麼可帶她,但她婆婆有個大問題,那就是偏心小兒子。
要命的是邢曉紅那個小叔子非常不爭氣。
“肉聯廠多好啊,工資高,還能弄到不要票的肉,彆人擠破腦袋都不一定能進去,老潘費老大勁托關係才把我小叔子給弄進去,可他倒好,嫌這活臟,乾了不到兩個月就想撂挑子,好不容易把他哄住乾了兩年,去年年底突然就把工作給賣了!還不敢跟家裡人說,被他媳婦發現鬨起來我婆婆才知道。”
程蔓好奇問:“怎麼發現的?”
“以前他每個月會往他媳婦手上交一十塊錢,賣了工作後他連著兩個月沒給媳婦錢,他媳婦覺得不對,趁上個月發工資到他單位問,才知道他早把工作給賣了。”邢曉紅冷笑一聲說,“就這我婆婆還給他找理由,說他是不懂事,已經知道錯了,讓老潘再找人幫他安排個工作呢。”
程蔓聽著覺得不大對:“肉聯廠的工作應該挺值錢吧,賣出去多的不說,三四百總有,他去年什麼時候賣的工作?”
邢曉紅一愣,回答道:“說是十月份。”
“他連著兩個月沒給媳婦錢,他媳婦才去肉聯廠問,那就是從十一月開始,他就沒給家裡錢了,三四百他買什麼了用這麼快?”
七十年代三四百可不少,夠普通工人一年工資了,而且邢曉紅丈夫吃住都在家裡,沒什麼大的開銷,如果是正常賣工作,又沒添什麼大件,三四百怎麼可能說沒就沒?
邢曉紅反應過來,擰著眉說:“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就算他買了貴重東西,我婆婆也不會告訴我們,她還指著老潘給她小兒子再弄份工作呢。”
程蔓是覺得邢曉紅小叔子可能是沾上了壞習慣,比如賭博,但看她不在意,就沒再多說,隻問:“那你男人會給他弟弟弄工作嗎?”
“他敢!”邢曉紅眉毛一豎,“反正我跟他說了,他托關係給他弟找一份工作,就得給我妹也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既然他不怕欠人情,我也懶得替他著想了。”
程蔓:“……這事是得跟他好好說說。”
……
開春婦聯事情不多,程蔓很是悠閒了一段時間,上班也能偷閒看會書。
吳舜玉在這方麵管得比較鬆,隻要工作及時完成,上班時間做什麼她不管。更何況程蔓看的是高中課本,不是什麼閒書,無心插柳反而立起了好學人設。
三月四月閒過去,到五月份,吳舜玉交代任務下來。
任務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說得上老生常談,就是幫部隊未婚男青年介紹對象。
這事其實全年都在乾,去年下半年程蔓還撮合成功了兩對,但那都是完成其他工作之餘順帶著做的事,屬於小打小鬨。
而這次交代任務時,吳舜玉給下麵兩名乾事確定了目標,讓她們在三個月內撮合十對年輕人,在這期間內,她們可以發揮人脈私人介紹,也可以跟臨江其他單位婦聯聯係,單位之間互相介紹,甚至像去年那樣舉行聯誼會。
不過聯誼會是大事,要辦的話得走流程,經過部隊政治部批準才行。
其實想得到政治部批準不難,畢竟為了解決軍人的婚姻問題,部隊領導也是操碎了心。
遠的不說,最近就有傳言,說部隊計劃在家屬院外麵再蓋一批房子,租給那些級彆不夠隨軍的軍人家屬住。
這可不是部隊想趁機賺錢,要知道這時候蓋房子不便宜,一間一十平左右的房子,光建材就要大幾十。
而這時候的房租才一兩塊,隻是因為空房少而想租房的人多,年輕人想租房,不但要審核個人情況還得排隊,等上兩三年都是常事。
所以這時候蓋一間房租出去,隻考慮建材成本,想回本都要七八年。
部隊準備蓋房,主要是考慮到軍人能不能找到對象,跟有沒有地方住關係很大。
不管什麼年代,年輕人想結婚擺在第一位的都是房子問題,幾十年後沒房還能租房住,這年頭男人沒房,想租房都不容易,總不能讓年輕姑娘婚後繼續住在娘家吧?
姑娘自己可能願意,父母兄嫂卻未必會答應,畢竟這年頭絕大多數家庭,房子都會優先留給兒子,閨女多在家住一天,就會多占床位一天。
這種情況下,年輕姑娘找對象,就不得不優先考慮有單位分房的,沒分房男方家裡也要有地方住,哪怕隔板間都行。
而大多數未婚青年,甭管婚前兄弟姐妹幾個人擠一屋,婚後家裡也會想辦法給兒子騰出個單獨房間。
以前這問題是通過部隊跟區革委會和房管部門談判解決的,部隊從房管局手裡租了一批房子,用以租給那些沒到隨軍級彆,而跟本地姑娘結婚的年輕軍人。
但這兩年房管局手裡空房源日益緊張,能分給部隊的空房越來越少,去年部隊舉行集體婚禮,那些年輕軍人差點租不到房,經過好一陣協商才解決這件事。
雖然問題暫時解決,但部隊領導也看出來了,蓋房這事迫在眉睫。
所以傳言不是傳言,家屬院裡的軍嫂不清楚,但程蔓在婦聯上班,聽吳舜玉提過一嘴,知道部隊已經請專家在勘測過地形,選好了蓋房點,隻等建材到位開工建房。
因為部隊的目的是解決不夠級彆的年輕軍人家屬住房問題,所以這批房子他們不打算蓋得像家屬院現有的房子那麼好,計劃蓋三棟樓,每棟樓三層,每層六個前後通透的大單間,共用廁所和廚房。
這樣房租便宜不說,還能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最多軍人的住房問題——部隊計劃五月份開工,年底施工完成。
這也是吳舜玉催業績的原因之一,新房落成後要是能再舉辦一次集體婚禮,意頭更好。
因為這是布置給程蔓和邢曉紅兩人的任務,所以吳舜玉一走,兩人就討論了起來。
邢曉紅隨軍沒多久就進了婦聯,什麼樣的介紹方式都經曆過,她認為像去年那樣舉行聯誼會最有效。
程蔓讚成邢曉紅的觀點,但她覺得每次聯誼會的流程都差不多有點單調,而且上次聯誼會她也在場,認為參加聯誼會的人因為臉皮薄,遲遲不敢坐到一起細聊,浪費了很多時間。
邢曉紅回憶她參加過的聯誼會,說道:“上次聯誼會還算好的吧,開場半個小時大家就開始聊了,以前進入狀態的時間更長。”所以每次聯誼會成的也不多。
程蔓說道:“把握住那半個小時,說不定能多成好幾對。”
“這怎麼把握?總不能辦舞會吧?”
大運動結束後,有些單位在舉行聯誼會時確實沒那麼注意,但……邢曉紅提醒說:“咱們代表的是部隊,就算是聯誼會也不能太放鬆,得嚴肅。”
“我沒想辦舞會。”程蔓搖頭,辦舞會肯定要跳舞,男女牽手擁抱很容易生事端。
這麼想不是程蔓封建,而是作為聯誼會的組織者,萬一發生狀況,她們說不定得擔責任,她可不想因為一份工作倒大黴。
程蔓解釋道:“我想的是,我們要不要讓那些參與聯誼會的年輕人,直接麵對麵交流。”
邢曉紅疑惑問:“我們以前辦的那些聯誼會,也算是麵對麵交流吧?”
程蔓強調說:“重點是直接,聯誼會當天參加相親的人不按照單位坐,位置最好男女錯開。”
“這行嗎?”
“怎麼不行……”
程蔓本來想的是錯開加強異性之間的交流,但說著說著她突然想到幾十年後常見的幾分鐘相親,身體前傾道,“我覺得這樣,現場擺幾排桌子,然後參加聯誼會的女同誌,我們給她們每人一個號碼,讓她們坐在固定座位,男同誌抽簽找相應號碼的女同誌聊天,限時幾分鐘那種,聊完一個就移動到下一個號碼的女同誌麵前繼續聊。”
邢曉紅眼睛一亮:“這辦法不錯,就算有的人臉皮薄,麵對麵坐坐著的幾分鐘裡,他們不可能一句話都不說,不過隻能女同誌固定位置嗎?反過來行不行?”
“誰固定位置都行,隻是我覺得女同誌臉皮可能會薄一點,有的人不太好意思挪位置。”這裡麵其實是主被動關係,而在男女關係建立的初期,男性通常會比女性更主動。
程蔓思索著說:“這隻是初步構想,具體的肯定還要再商量,如果你覺得可以,咱們把內容再細化一下,再去找吳主任討論?”
邢曉紅當了幾年婦聯乾事,撮合的情侶沒有十對也有三四對,在這方麵還是很有觸覺的,說道:“我覺得這主意行,主任估計會同意。”
於是兩人討論起細節,然後總結出討論的內容,寫出流程策劃,拿著去找吳舜玉商量。
吳舜玉看完策劃頓覺眼睛一亮,同時根據自己多年的經驗提了不少建議,程蔓把她這些建議記下來,過後再跟邢曉紅商量,再最短時間內給出優化過的策劃。
看過策劃沒什麼問題,吳舜玉就去找政治部的人談這件事了。
之後陸續開了幾次會,等聯誼會的時間確定下來已經是五月中旬,程蔓和陸平洲領證一周年的日子快到了。
七十年代的人通常不怎麼過紀念日,尤其是男人,很多根本沒這個概念。
但陸平洲從程蔓這裡聽說過並牢牢記在了心裡,早半個月就各種暗示起來,生怕程蔓忙工作和複習忘了這件事。
程蔓的確差點忘了這件事,但經過陸平洲的提醒,她於百忙之中準備了一份禮物。
而且因為陸平洲要驚喜,禮物是她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去百貨商場選的,買回來後也不敢拿回家,拿到辦公室準備塞進櫃子裡。
卻不想碰上邢曉紅提前來上班,正好被抓包,逮著她就是一陣打趣。
程蔓顧不上羞惱,隻想讓她保密,邢曉紅也一口答應下來:“你放心,在你家陸同誌麵前,我肯定把嘴巴閉得嚴嚴實實的!”
程蔓鬆了口氣,卻沒想到邢曉紅說在陸平洲麵前閉嘴,就真的隻在他麵前閉嘴,她在其他軍嫂麵前說漏嘴了啊啊啊啊!
等程蔓知道這件事,消息已經在軍嫂群體中傳遍了,而且她們都知道她準備給陸平洲驚喜的事。
於是當她們到程蔓麵前,感慨她連領證紀念日都記在心裡,特意準備禮物製造驚喜,行為真的好愛他的最後,還要加上一句:“放心,這事我肯定不告訴你家陸副團長!”
程蔓:“……”
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