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洲收拾好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 為了能速戰速決,出門時他推著自行車,從他家到食堂, 走路要兩三分鐘, 自行車順著坡往下衝, 半分鐘能搞定。
聽完他的理論, 程蔓差點被笑死,好說歹說才讓他放棄騎車的想法,兩人帶上飯盒,散著步去食堂。
因為耽誤了不少時間, 他們到時食堂窗口已經沒什麼人排隊,兩人過去直接就能打飯。但這也意味著葷菜早被人打光,兩人打到的菜全是素的。
不過吃了幾天學校食堂後,程蔓覺得家屬院食堂的大廚手藝是真好,素菜也炒得很香,吃起來有滋有味。
沒錯, 開學這幾天時間裡,程蔓和楊敏她們把學校裡飯菜好吃點的食堂都吃遍了,她的感受總結下來就是失望。
可能跟物質不豐有關, 這時候學校食堂炒菜很少放油鹽,都是用水煮,不管什麼菜,入嘴都是又爛又淡。
程蔓邊吃,邊跟陸平洲誇食堂大廚手藝, 陸平洲聽了將碗裡的菜分她一半:“喜歡就多吃點。”
“太多了,我肚子撐不下。”程蔓說著將自己的菜又分一些給陸平洲。
剛分完菜,程蔓就聽到了邢曉紅的聲音, 一抬頭便看到她端著飯盒快步走過來的:“我在外麵看著就覺得像你們,進來一看還真是。”
程蔓喊了聲邢姐,又問:“你怎麼現在來吃飯?”
平時邢曉紅都會回家做飯,很少來食堂吃,就算來食堂,也一般是下班就過來了,而現在已經六點四十多。
邢曉紅表情一言難儘:“彆提了,八棟丁小鳳的婆婆過來了,元宵節後,正好是你開學那天到的,四天時間,吵了八次,飯點那會兩人又鬨起來了,主任讓我跟她一起去勸架,就到這個點了。”
程蔓在婦聯乾了一年多,家屬院裡這些軍嫂她基本都認識,見麵也都能聊幾句,聽邢曉紅一說,就想起了丁小鳳的個人情況。
丁小鳳丈夫姓侯,是三團的,級彆是副營,夫妻倆是一個地方的人,據說打小就認識,到結婚年紀,就在媒人撮合下結了婚,到現在有十一二年了。
結婚這些年,他們夫妻關係一直不錯,但婆媳矛盾不小,丁小鳳沒少跟人抱怨。
而婆媳不和的根源,是丁小鳳結婚後懷了四胎,除了出生沒多久就去世的,養大的三個全是閨女。
丁小鳳的婆婆很重男輕女,覺得丁小鳳沒本事才會養不住兒子,擔心自己兒子被害得絕後。
丁小鳳對婆婆也有怨,她兒子沒養活是因為早產,而她認為自己早產是因為懷孕時婆婆總磋磨她,讓她乾著乾那。
當然,以上全是丁小鳳的片麵之詞,具體什麼情況外人並不清楚,但婆媳不和是肯定的,否則也不至於四天裡吵八次。
程蔓好奇問:“她們為什麼吵架?”
“還能是為什麼?沒兒子唄。”邢曉紅搖頭道,“你是不知道丁小鳳那個婆婆有多胡攪蠻纏,我們去的時候,她指著丁小鳳的鼻子罵啊,說她是災星,生的全是賠錢貨。咱們主任給她做思想工作,說偉人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孩女孩都一樣,可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罵吳主任知道什麼,沒兒子斷香火的又不是她,還說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把吳主任給氣的喲!”
程蔓也很無語,繼續問:“你們後來怎麼把人勸住的?”
“勸?就這麼個老太太,誰勸得住?”邢曉紅冷笑一聲說,“是孫副營長自己勸的,剛開始看他們吵得那麼厲害,我還以為孫副營長搞不定他媽呢,結果……”
邢曉紅聳了聳肩沒往下說,但她話裡的意思,聽的人都能明白。
說白了,這孫副營長不是撒手掌櫃,看親媽媳婦吵架都不想管,就是跟親媽一條心,心裡也盼著兒子繼承皇位。
邢曉紅歎氣說:“丁小鳳這人吧,以前看著掐尖要強,不討人喜歡,她抱怨婆婆的那些話我都沒敢全信,現在看,一家子恐怕就她一個實在人,她以後這日子,難啊。”
程蔓也這麼覺得,語氣有些無奈:“看她以後能不能立起來吧。”
邢曉紅心想這恐怕不太容易,她一沒文化二沒工作,怎麼立起來?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擺手道:“算了,不說這些糟心事,你上學怎麼樣?我聽說臨江大學風景很好,是不是真的?”
程蔓問:“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們學校都是文化人,我怎麼好意思去?”邢曉紅說道。
“文化人怎麼了?不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嗎?而且照你這麼說,我不也是文化人?你跟我聊天不挺好意思的嗎?怎麼不好意思去學校逛?”程蔓問完不等邢曉紅開口,就說,“你要是對我們學校好奇,就自己去看,到時候我給你做向導,順便帶你嘗嘗我們食堂的飯菜。”
程蔓最後一句話勾起了邢曉紅的好奇心:“怎麼?你們學校飯菜很好吃?”
“是非常,”程蔓故意停頓,看著邢曉紅滿是期待的眼睛說,“難吃。”
邢曉紅:“……”
程蔓噗嗤笑出聲:“雖然我們食堂很難吃,但風景是真不錯,有機會去看看吧,反正進去不收錢。”
邢曉紅也笑起來:“改天有機會吧。”
程蔓點頭,又問起學習小組的事:“現在是誰在管?她們學得怎麼樣?”
去年高考結束沒多久,上麵就發布了關於七八年高考的安排,時間定在了七月份,這次考試不再是各省自主出題,而是全國統一命題。
此外去年冬天沒考上的,今年可以繼續奮戰。
可能是當老師的基礎都比較好,也可能程蔓的筆記起了作用,去年冬天家屬院裡考上的比例比全國錄取率高很多,參加高考的近四十人裡有七個考上。
雖然考上大學的隻有程蔓和吳麗,大專也隻有一個人上,剩下四個全是中專。但其他軍嫂備受鼓舞,所以消息剛下來,就有不少沒考上的軍嫂決定繼續複習,今年繼續考。
吳舜玉得知後為了表示支持,仍將會議室空出來給大家複習。
邢曉紅報了個名字,對方是軍區小學的老師,也是去年參加高考的人中,基礎比較好的一個。
本來以她的成績,中專肯定能上,但她高考那天身體不太舒服,沒發揮好,估完分就猜到自己肯定會落榜。
當時她都絕望了,以為自己已經沒機會,卻不想峰回路轉,她還能繼續參加今年七月份的高考。
家屬院沒考上的軍嫂中,她是第一個下定決心繼續考的,基礎又最好,所以吳主任讓她當組長,程蔓並不驚訝。
至於學習小組的軍嫂進度如何,邢曉紅也說不出來,隻猜測道:“應該挺好的吧,我看她們的學習勁頭都挺足的。”
……
從邢曉紅坐到程蔓對麵的那一刻起,陸平洲就知道晚飯速戰速決是不可能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吃完飯時手表時針已經走向晚上七點,外麵天也已經黑透,家屬院裡亮起星星點點的光。
二月份還沒入春,一到晚上,凜冽的西北風就吹了起來,除了貪玩的孩子,這個點已經沒什麼人在外麵逗留。
邢曉紅出食堂門就裹緊了棉襖,心裡又惦記著丈夫孩子,出去就跟程蔓兩人揮手告彆,一路小跑回家。
程蔓也有點冷,但沒跑動,跟陸平洲並肩回去,走著走著兩隻手就握到了一起,反正黑燈瞎火,不怕彆人捉現形。
當然捉到了也沒關係,大運動已經結束,他們又是夫妻,在外麵牽手被看到也不算什麼大事。
到十四棟樓下,隔壁聊天的人早就散了,大門虛掩著,有光從裡麵透出來,時不時還能聽到隔壁軍嫂喊人洗漱的聲音。
兩人牽著手進屋,放下飯盒程蔓就被陸平洲抱起,直奔主臥去。
這一晚,兩人又是後半夜才睡。
第二天程蔓一覺睡到八、九點,起床還是因為餓了。
陸平洲醒得倒是早,六點多就起床洗洗刷刷,程蔓走出房間,就看到客廳煥然一新,昨晚換下來的衣服也都洗好了,掛在了晾衣繩上。
但陸平洲不在,可能是出門了,程蔓沒去找,直接去浴室刷牙。
等她洗漱完,陸平洲也回來了,手上拿著空空的垃圾桶,顯然剛才是倒垃圾去了。看到程蔓,他走過來就想伸手,但被攔住,提醒:“先洗手。”
陸平洲哦了聲,進浴室打肥皂洗手,再出來繼續剛才的念頭,抱住程蔓低頭親吻著,直到她雙手軟綿地將他推開,可憐巴巴地說:“好餓。”
九點鐘食堂已經沒有早餐賣,午飯準備時間又太長,陸平洲問:“煮麵條吃?”
“行。”
麵條煮起來很快,二十分鐘不到,程蔓就坐到了飯桌前,邊吃邊跟陸平洲聊天。
昨晚到現在,兩人都沒能好好說上幾句話。
“我們班同學相處起來都還好,隻是年齡差有點大,有的人下過鄉,有的人一直在城裡,還有剛高中畢業的,分了好幾撥。”
會這樣並不單是因為抱團,更多的還是共同語言,比如下過鄉的同學說搶收搶種很辛苦,同樣下過鄉的人就會很有共鳴,而一直在城裡的同學可能連搶收搶種是什麼都不知道。
而剛高中畢業,沒進入過社會的學生,說話做事也會更青澀,畢業七八年甚至十來年的人看他們就跟看小孩一樣。
但程蔓覺得這樣的狀態不會持續太長時間,等大家相處久了,年齡、經曆帶來的隔閡會漸漸消失,而共同語言則會越來越多。
興趣相投的人,終究會一點點靠近成為朋友。
陸平洲邊聽邊點頭,適時問:“你舍友都怎麼樣?好不好相處?”
班上同學好不好相處其實影響不大,大學不像初高中,大多數課都是一個專業一起上,還有公共課,可能幾個專業一起,關係沒有初高中生那麼緊密,碰到不好相處的不搭理就行了。
舍友則不同,碰上好相處的皆大歡喜,要是倒黴碰到不好相處的,可能每天都是煎熬。
程蔓想了想說:“楊敏和李文欣,就是報名那天你見到的那兩個,人都挺不錯的,她們準備今天出去玩,還叫了我一起來著。”
“你怎麼沒去?”
“我想去的啊,可家裡不是有人等著我嗎。”程蔓笑眯眯問,“你想讓我去嗎?那我下周跟她們約,周六周日不回來了哦?”
陸平洲翹起的唇角壓下去,握住程蔓的手說:“我下下周就要出任務。”言下之意,下周不見麵,兩人又很久見不著麵。
“也是哦。”程蔓像是這才想到,“那我下周還是不跟她們約了。”
陸平洲滿意了,又想起來問:“你們宿舍是四個人?”
“對,還有一個叫方薇薇,要說大毛病,她其實還好,就是家裡可能養得嬌氣了點,乾什麼都喜歡讓人幫忙。”
雖然沒爆發大矛盾,但程蔓三人,尤其是楊敏和方薇薇的關係實在談不上好,理由就是她剛才說的。
這幾天裡,方薇薇讓李文欣幫忙帶過早飯、打過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