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第一次找人幫忙的時候,方薇薇沒有確定找誰幫忙,但楊敏和程蔓都沒理她,她就把目光放到了李文欣身上。
李文欣性子軟,不擅長拒絕人,被她哀求幾聲就答應了,然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楊敏對此頗有微詞,昨天跟李文欣聊過一次,讓她不要再幫方薇薇的忙,除非她想給方薇薇帶四年早飯,打四年水。
李文欣也很懊悔,其實她本來不想幫忙的,就是有點經不住方薇薇哀求,跟楊敏保證說以後不會幫忙。
程蔓覺得,她們宿舍以後估計不會太平。
陸平洲聽後忍不住皺眉:“會不會影響到你?”
影響肯定有,但程蔓不是李文欣,受了委屈也不吭聲,說道:“放心,她不惹我就算了,要是惹我,我肯定也不會慫。”
“嗯,”陸平洲應聲,想了想又說,“要是宿舍住得不高興,搬出來住也行,最近有政策說以前房子被沒收的,房主隻要能拿出證明,就能把房子要回去,今年能出租的私房應該會變多。”
其實過去那些年裡,一直都有私房出租,隻是大運動期間,那些有多餘房子的基本都被下放了,房產也被沒收。
而六七十年代分房都是按照人頭來,像程家,分房那會家裡有五口人,就分到了兩個單間。如果不是程進運氣好,趕上了機械廠蓋新房,他工齡又夠了,一家八口人肯定還得擠在那兩個大單間裡。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麼好運氣,絕大多數家庭都是人多房子少,房產隻有不夠住,沒有多餘出租的。
所以一般人想租房,隻能婚後在房管局登記,等待分配。
現在大運動結束了,政策規定以前房產被沒收的,辦齊手續可以要回房子,手裡有多餘房產的家庭必然會增加。
這些人可能賣方,也可能將房子簡單修整租出去。
陸平洲是生長在這個年代的人,沒經曆過房價飛漲,也沒見過拆遷暴富,所以得到消息後,他的第一反應是租房。
租了房,程蔓就可以從宿舍裡搬出來住,他到時候也可以不住在家裡,跟她住到一起去。
每天晚上騎自行車往返於臨江大學和駐地家屬院之間很奔波,但要是往返時間不那麼緊,往返分散到早晚,就變成正常通勤了,他也不會這麼累。
可惜他收到消息太晚,否則肯定要趁著過年前後這段時間多找人打聽,爭取開學前租好房子。
當然現在也不晚,等他出完任務回來再去問一問,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這學期程蔓就能從宿舍搬出來。
陸平洲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正準備開口,就聽程蔓問:“房子拿回來後能租的話,那能過戶轉賣嗎?”
陸平洲迅速察覺出程蔓的心思,驚訝問:“你想買房?”
跟租房比起來,程蔓當然更傾向於買房,畢竟這時候房子便宜,進入八十年代,房價就該漲起來了。
雖然這個漲,跟後世的百萬房價不能比,一棟房子可能也就幾千塊,但要知道八十年代初人均工資才幾十,萬元戶是能上報紙的。
程蔓之前想懷孕後先租房,主要是因為她不知道七十年代末房產能不能自由轉賣,可以過戶她就想早點買,不能過戶風險太大,就等到能過戶再說。
也因為不確定,程蔓之前沒跟陸平洲聊過這件事,今天話題到了這,她就沒隱瞞,說道:“我是有這個想法。”
陸平洲疑惑問:“你怎麼會想買房?是覺得家屬院的房子太遠了嗎?”
“確實有這方麵的考慮,畢業以後學校會分配工作,去什麼單位我不太確定,但在附近的概率不大,我估計得坐公交上下班,但到家屬院的公交六七點鐘就停了,萬一運氣好沒趕上,我可能都回不來。”
程蔓的話聽著好像有道理,但不確定性太多了,陸平洲思索著問:“你才大一,現在考慮這些是不是太早了?而且萬一我們買了房子,你到時候工作單位離得卻很遠怎麼辦?”
“那就把房子賣掉,再選個中間點買一套唄。”程蔓說道,“如果房子能自由買賣,房價肯定會不斷上漲,假如我們現在買個單間需要三四百,四年後可能漲到七八百,我們再把房子賣出去,就能……”
程蔓想說淨賺三四百,但話到嘴邊想起還沒改革開放,說這些有倒買倒賣的嫌疑,便改口道:“然後我們再買個差不多地段的七八百的單間,就等於我們隻花了三四百買到了房子,可如果等四年,價格就可能翻一倍,所以買房這件事,我覺得宜早不宜遲。”
程蔓想買的當然不是三四百的單間,他們又不是沒錢,完全可以買大一點的,最好是兩三層的獨棟,住著寬敞,以後拆起來賠償也多。
這房子買了程蔓也不想再賣掉,畢業以後分配單位,她會優先考慮離家近的,要是沒有合適的就直接創業。
如果到時候手裡有錢,他們也可以再買一套房子,反正房子多不是壞事,萬一創業失敗,她以後還能靠收租過日子。
隻是還沒改革開放,她不好直接跟陸平洲說這些事,隻能暫時瞞下來。
陸平洲以前沒覺得他們有買房的必要,他是軍人,級彆夠了隻要不轉業,部隊就會給他解決住房問題。就算以後升不上去要轉業,單位也會安排住房。
這年代的人想法也基本跟他差不多,非特殊情況,基本不會考慮買房的事。
但聽完程蔓的分析,陸平洲覺得買套房子也行,問道:“家裡現在有多少錢?”
“有八千多。”
這個數字出口,程蔓都覺得他們好有錢。
八千多啊,以他們兩個人的收入,未來隻要沒有大開銷,不到兩年就能成為萬元戶。
陸平洲並不驚訝,雖然他不管錢,但家裡存款有多少存款,他心裡基本有數,這麼問隻是想跟程蔓確定一下。
陸平洲說:“既然錢夠,要買就儘量買個大點的,以後你懷上,不管是請媽過來照顧,還是另外請保姆,都能有地方住。”
這話跟程蔓想到了一塊,她自然不會反對,說道:“成,我上學後找人多打聽打聽,看附近有沒有賣房。”
這時候沒有中介機構,也沒有隨處張貼賣房小廣告,想買房隻能靠人脈打聽。陸平洲不是本地人,人際關係基本都在部隊,這事確實隻能交給程蔓。
他心裡琢磨了下說:“行,那租房的事……”
“先不租房吧,我們宿舍矛盾還沒那麼嚴重,我也不會那麼容易被欺負。”程蔓搖頭說,“而且我聽說出租的房子都是不帶家具的,我們要住進去,說不定還得花錢買家具。”
買家具能用個一年半載也行,就怕前腳組好房子,後腳就碰到了合適的房源,他們不但得連續搬家,怎麼處理家具都夠讓人頭疼的。
如果房子買在臨江大學附近,他們肯定要在裡麵住三四年,既然要住,肯定要好好布置,家具直接搬過去可能不合適,扔了吧又太可惜。
程蔓說道:“租房的事我覺得等下學期再說比較好,如果下學期結束,我們還沒找到合適的房源,就租一套房子過渡,買到房子就算了。”
陸平洲本來打著讓程蔓出來租房住的主意,這樣兩人每天都能見著麵,但這會聽了程蔓的話,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道理。
隻是這麼一來,這學期她大概率隻能住宿舍,過去一周的生活還得持續幾個月。
也不對,他馬上就要出任務,就算她在家住兩人也見不著麵,扣掉這兩個月,上半年也就分開住一兩個月。
而且說不定他們運氣好,他一回來就能打聽到房源……就算運氣不好,到時候他也可以多跑幾次臨江大學,反正他還年輕,身體好,不怕奔波。
於是陸平洲說道:“那就這麼著吧。”又想起件事,“對了,老謝打算請我們吃飯,問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我周日都有時間啊,他怎麼突然要請我們吃飯?”程蔓問完想起來,“他是一個人請我們吃飯,還是兩個人一起?”
陸平洲說道:“說是跟他媳婦一起。”
程蔓眼睛一亮:“他跟他媳婦和好了?”
陸平洲不太確定地說:“他們之間應該沒有太大矛盾。”
沒矛盾,但也沒有多深的感情,程蔓心裡想著,問道:“那他媳婦答應住到家屬院來了嗎?”
“住過來估計不容易,她們專業也要上晚自習,但她答應周末過來住,”陸平洲彙報道,“老謝已經打申請隨軍了。”
程蔓已經吃完麵條,卻沒急著收拾,摸著下巴問:“你說,老謝他媳婦改變主意,是之前在以退為進,還是他裝可憐成功,她心軟了?”
陸平洲沒見過謝子明的妻子,更不了解對方的性格,對兩人之間的事也知道的不多,所以猜不出答案,隻說道:“我倒希望她不是心軟。”
以前他以為謝子明媳婦不願意來隨軍,是因為她性情冷漠且性格古怪,可最近聽謝子明的意思,似乎又不是這樣。
但不管有什麼內情,她耽誤了謝子明十年是事實,作為朋友,陸平洲很難看好他們。而他又希望謝子明能有個好結果,所以寧可她對他沒什麼感情。
陸平洲覺得,謝子明遲遲無法從這段感情裡抽身,跟兩人離得遠,一年見不到兩次麵脫不開乾係。因為陌生,才會牢牢記住初見的心動,在心裡不斷將人美化,越發沉溺其中。
等兩人住得近了,朝夕相對,如果對方對謝子明毫無感情,遲早會露出馬腳,幻想破滅,他自然能清醒過來。
最怕的是謝子明媳婦對他有感情卻又不深,不靠近又不遠離,這樣最後很可能兩敗俱傷。
程蔓想法則跟陸平洲不同:“說不定他們感情不深,是因為以前聚少離多,等兩人住到一起,感情也許能培養起來。”
雖然她不知道謝子明媳婦以前為什麼不願意來隨軍,但兩地分居確實很難培養感情。
哪怕是交通發達,隨時能打視頻電話的幾十年後,異地戀也是感情殺手,更何況這是七十年代,出個省都要坐一兩天車。
謝子明婚齡聽起來很長,有十年,可夫妻相處的時間,程蔓懷疑都沒有她跟陸平洲相處的時間十分之一久。
這種情況下,兩人感情不深太正常了。但隻要謝子明媳婦會心軟,這段感情就不是沒有繼續下去的可能。
陸平洲歎氣:“希望如此。”
“所以你呢,就不要為老謝操心了,吃飯的時候高興點,彆橫眉豎眼的,讓他媳婦以為你對她有意見。”程蔓想起來問,“你們約的什麼時候吃飯?”
“我說等你回來問問你的意見,下周日吧,這周估計趕不上。”陸平洲回答完,不滿問,“我什麼時候橫眉豎眼了?咱們家屬院的軍嫂,誰不說我脾氣好?”
這兩年陸平洲在軍嫂口中的評價確實高了不少,剛結婚那會,大院軍嫂不少人怵他,覺得他不好惹。
但他對程蔓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去年軍嫂們參加高考,很多男的明裡暗裡反對,他卻一直很支持程蔓,加了不少印象分。
可印象分高不等於軍嫂們覺得他脾氣好,反正程蔓沒聽人這麼誇過他,說他長得好的倒是不少。
於是程蔓語重心長問道:“陸同誌,你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
程蔓微笑:“人貴有自知之明。”
陸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