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程蔓顧不上困惑了,眼睛一亮問:“你要回來了?”
陸平洲說道:“對,過兩天回,月底能到家。”
陸平洲是三月上旬出門的,說是去兩個月左右,程蔓以為他五月上旬才能回來,沒想到現在就能回了。
程蔓高興地說:“行,那我等你回來。”
因為要回來,接下來兩天陸平洲比較忙,兩人沒有再通話。但程蔓心裡並不著急,反正他過幾天就到家了,而且大一課業很多,她沒那麼多時間門胡思亂想。
轉眼到一十九號,當天是周六,這個周末很特殊,周日連著勞動節,能放兩天假。
嗯,這時候沒有調休一說,除了過年和國慶能多幾天假,其他節日基本就放一天,碰上周日可以雙休,沒碰上就隻能單休。
雖然單休雙休假期不變,但休兩天能做的事比一天多得多,所以同學們都挺興奮。
程蔓也很興奮,明天就是這個月最後一天,她覺得陸平洲該回來了。
也因為陸平洲要回來,所以她無情地拋棄了兩個室友,中午就收拾好了東西,下午帶到上課的教室。
四點多最後一堂課結束,她直接把課本交給楊李兩人幫忙帶回宿舍,自己背著包往校外跑去。
到了校門口,程蔓停住腳步,她跟顧文英說好了一起回去,要在這裡彙合。
放假像她這樣提前收拾東西,放學就跑的人不少,她到後陸續看到七八人往校外趕,但顧文英一直沒出現。
程蔓不知道她是有事絆住了,還是下午上課的教室離得比較遠,走過來花的時間門要久一些,便伸長脖子往路儘頭看去。
突然,她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蔓蔓。”
她轉過身,就看到白衣黑褲,騎在自行車上的陸平洲向她衝來,然後漂移急刹在她麵前,很有耍酷的嫌疑,但很帥。
程蔓臉上不自覺綻開笑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午,回來就開會,中午才結束,下午我在家收拾了下屋子,洗完澡就過來了。”陸平洲說著,衝跟在後麵的謝子明招手。
謝子明將車停在陸平洲身邊,衝程蔓喊:“弟妹。”眼睛往程蔓後麵望,“你看到文英了嗎?”
程蔓回答說:“我跟她約好了在這裡碰麵,但她可能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一直沒出來。”
“哦。”謝子明麵露失望。
陸平洲問:“你是要在這裡等她,還是進去找人?”
“我在這等一會吧,待會她沒出來再進去找,”謝子明說完轉頭看向兩人,“你們先走吧,不用管我們。”
陸平洲沒跟謝子明客氣,將程蔓的包掛在龍頭上,說道:“上車。”
等程蔓坐到後座,便便衝謝子明揮手說:“我們先走了。”
“再見。”
陸平洲踩著腳踏,調轉龍頭,騎出學校範圍問:“你們五一放不放假?”
“放。”
“那不是連休兩天?”
“嗯,你們呢?”
“我休一天,五一要值班,一號補一天休。”
程蔓麵露失望:“一號我就要上學了。”
“我可以送你上學。”
“好遠的。”程蔓說著想起來,“對了,房子有眉目了。”
陸平洲身體後傾:“有合適的?”
“我還沒去看,不知道合不合適,”程蔓解釋道,“是我一個同學表舅家的房子,她表舅家以前是做生意的,算資本家,六十年代初被下放了,房產也被沒收。去年秋天摘的帽子,聽說手續齊全能要回房子就打了申請。”
這時候賣房的基本都是這種情況,不管是資本家,還是臭老九,出事前家境都不錯,出事後不但工作沒了,房子也被沒收。
陸平洲問:“房子什麼情況?這些年是做什麼用?”
“房子是他們家自己蓋的,是棟洋樓,有兩層,每層三四個房間門吧,前後有院子,”程蔓回憶著說,“做什麼用我沒問,這個重要嗎?”
“重要,如果是辦公用,格局一般不會大改,辦公單位還房也快,隻要手續下來就會撤出,如果是被當成職工宿舍,或者其他用途分給個人住就不好說了。”
分房一般是按照人頭來,房子六十年代初被沒收,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來年了,當初住進去的人可能已經結婚生子,如果當初分到房子住戶本來就有孩子,十幾年過去可能會變成三代人。
隨著人口增加,沒有特殊情況,房子肯定會不夠住,為了增加房間門,住戶會對房子進行各種改造。
就像程家,分下來是兩個大單間門,後來因為不夠住,兩個大單間門被隔成三室一廳。
一旦對房子進行改造,住在裡麵的人就會覺得房子是他們的,突然來個人說房子是他的,讓他們搬出去,他們肯定不樂意,除非新分的房子更大,更好。
但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這時候越是城市住房越緊缺,更不用說隨著大運動結束,下放的人陸續回來,打申請要房子。
就算是主管單位,也沒有那麼多房子安置他們。
所以就算有政府出麵,想讓他們搬出來也不容易,就算他們沒扛住搬出來了,離開時肯定也滿腹怨氣,難保不會破壞房屋。
破壞房屋很容易,修繕起來卻很難,要是破壞嚴重,修繕花的錢說不定比買房花的錢更多。
陸平洲說道:“就算房屋沒有被破壞,這種被隔成一個個小單間門的房子也不適合自己住,太小了,住著沒那麼舒適,如果要拆掉隔板,又是一筆大開銷,可能劃不來。”
程蔓思索著問:“照你這麼說,我們隻能找那種做辦公用途的房子?”
“最好是這樣的房子,沒有找空置很多年的也行,最多換一下破的瓦片,牆麵重新粉刷一下,開銷沒那麼大。”陸平洲想了想說,“如果兩樣都沒有,比較好的選擇是國營廠職工房,跟你大哥那房子差不多的,跟咱家差不多的樓房也行,不過估計很少有人賣。”
駐地家屬院雖然偏,但房子是真蓋得不錯,整個工業區,都找不到幾個有這麼好房子的大院。
放眼臨江,這樣功能分區完整的房子也不多見,除非特殊情況,分到這樣房子的人肯定不願意賣,就算出手,搶的人也肯定一大堆,根本輪不著他們外人。
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買程進住的那樣一層共用一個廁所和廚房的樓房。
聽完陸平洲的話,程蔓泄氣道:“照你這麼說,我同學表舅的這房子可能不合適?”
陸平洲說道:“也不一定,說不定這套房子方方麵麵都符合我們的要求,隻是你沒問,你同學介紹的就沒有那麼詳細。”
“也對哦。”程蔓心裡燃起希望,她之前是真沒想那麼多。
這時候賣房的人太少了,之前給陸平洲打電話說這事的時候,程蔓還覺得隻要她努力打聽,很快就會有眉目,連什麼時間門去看房比較好都想到了。
結果一圈打聽下來,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家在大學附近那幾個同學幫她問過家裡親戚朋友,但問到的房子不是小,就是環境不好。
至於這次給程蔓介紹房子的同學,家也是其他區的,離臨江大學挺遠,程蔓之前就沒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卻沒想到這周上學,對方突然找到她,說有個表舅想賣房,還大概說了下房屋的情況。程蔓聽完就覺得這簡直是她的夢中情房,就火速跟人約定了看房時間門,根本沒多想,所以漏掉了很多問題。
雖然這個房子可能像陸平洲說的那樣,被隔成過很多小單間門,買了劃不來。但它也有可能像她想象中的那樣,裝修完好,沒有糾紛。
反正看房不用花錢,在此之前做做夢好像也沒關係。
程蔓貼著陸平洲後背說:“希望這是個好房子。”
陸平洲笑:“我也希望。”
……
陸平洲回來後打掃過屋子,所以程蔓想象中推開門灰塵漫天的場景並沒有發生,客廳裡很乾淨,空氣聞著也還行。
程蔓提著包進屋,看到茶幾上放著的大包小包,一問果然是特產。
看到特產,程蔓就想起了陸平洲出任務期間門,他們打的最後一個電話,轉身說:“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老謝媳婦為什麼突然親近我?”
陸平洲將車停在過道,穿過珠簾道:“這個嘛,說來話長。”
程蔓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是想賣關子,說道:“那你長話短說。”
“……行,”陸平洲走到沙發前坐下,故意拿喬道,“但我有點渴。”
程蔓走到鬥櫃前去看茶壺,裡麵有半壺冷茶,看顏色不像放了兩個月,沒發黴,但她仍不敢直接倒,扭頭問:“裡麵的茶是你下午泡的嗎?”
“對。”
程蔓又問:“茶杯洗了?”
“嗯。”
程蔓往瓷杯裡倒入冷茶,再從抽屜拿出一包餅乾,這個保質期長,沒過期。走到茶幾前,程蔓放下茶杯和餅乾,伸手道:“陸大爺,您請用。”
陸平洲卻沒動,施施然地坐著。
程蔓等了一分鐘,沒忍住問:“你不是要喝茶嗎?”
陸平洲問:“你都喊我大爺了,不應該喂我喝茶嗎?”
程蔓心想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眉毛一豎問:“說不說?”
陸平洲很識時務,一看媳婦發毛,趕忙收起那股大爺派頭,自己端起茶杯喝了口說:“原因其實很簡單。”
“簡單你倒是說啊。”程蔓催促。
陸平洲偏不說,語氣慢悠悠地回溯當時:“其實你的猜測很有道理,但你不清楚具體情況,所以猜測有誤。”
“我不知道的具體情況是什麼?”
“嗯……”陸平洲拆開餅乾,拿起一塊哢哢哢地吃著,直到程蔓急了,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威脅他趕緊的,才靠著她說道,“大概是,你不知道老謝有多不要臉?”
程蔓一頭霧水:“啊?什麼意思?”
陸平洲也是在程蔓問出那個問題前兩天,才在其他戰友和謝子明互懟時,才知道這家夥跟媳婦打電話的時候是怎麼用他們來做筏子賣慘的。
那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眼珠子都要驚掉。
太無恥了!
陸平洲沒隱瞞,把謝子明賣慘的那些話全說了,程蔓聽得一時窘迫,一時吃驚,窘迫是因為她有出場,吃驚是因為覺得謝子明人不可貌相。
等陸平洲說完,程蔓問:“那你們部隊的人是不是都知道咱們每天打電話了。”
“知道也沒什麼,這事本來也瞞不住,”陸平洲安撫道,“不過咱們聊了什麼他們不知道,接線員也不會隨便往外說。”
程蔓:“……”
她覺得陸平洲真想讓她安心,說前半句就好了,隻要不提,她就可以當接線員不存在,可現在……她覺得他們不用買房了。
光是想到他們這段時間門打電話聊的內容,就夠摳出三層大彆墅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