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 程蔓和陸平洲先是去了趟郵局,再去了趟機械廠職工院。
陸平洲這次也帶了特產回來,要給兩邊父母分一分。又因為不確定陸平洲回來的具體時間門, 程蔓跟人約的看房時間門是下午,所以他們上午比較有空閒,可以去程家坐一坐, 順便蹭頓午飯。
陸平洲出任務的這段時間門,程蔓周日基本都在外麵浪, 隻月初回來過一次,心裡也想爸媽。
但顯然王秋梅同誌更想女婿,看到兩人回來,直接越過了程蔓衝陸平洲就笑成一朵花, 看得程蔓吃醋不已, 說彆人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她媽這是有了女婿忘了閨女。
王秋梅回以白眼:“你說說這兩個月你回來了幾次?再看看平洲,出任務都不忘給我們帶特產。”
程蔓頓覺心虛:“我這段時間門也忙嘛。”
王秋梅輕哼:“忙著出去玩嘛,我懂。”
嘴上這麼說,但王秋梅沒真責怪閨女, 引著兩人進屋。
坐下後, 程蔓東張西望問:“二哥不在?”
王秋梅說道:“跟你之前一樣,他也跟同學一起出去玩了。”
程蔓哦了聲, 又問大哥他們沒過來?王秋梅回答說:“你大嫂娘家弟弟結婚,他們帶著孩子過去幫忙了。”
程蔓脫口而出問:“大嫂她弟居然能找到媳婦?”
“你這說的什麼話!”王秋梅白閨女一眼, “她弟怎麼說都是國營廠正式工, 家裡又有房子,怎麼會找不到媳婦。”
程蔓心想國營廠正式工有什麼用,就她大嫂弟弟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工作態度, 一個月工資能有幾塊錢真不一定。
懶就算了吧,這人還好吃好穿,以前是要綠軍裝黑皮鞋,現在大運動結束了,回回都是飛機頭花襯衫。
程蔓不是歧視這樣的裝扮,雖然在這年代,這副打扮有點出格,但更非主流的裝扮她都見過,所以接受良好。
她歧視的是羅文欣弟弟二十多歲的人了,有正經工作不乾,還為了追趕潮流買新衣服朝父母伸手要錢。
而且前段時間門她跟羅文欣弟弟在路上碰到,當時他身邊跟著一群街溜子,你大哥我二哥地叫喚著,一看就不學好。
所以,程蔓是真想不通為什麼會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王秋梅其實能明白程蔓的意思,隻是大家都是親戚,有些話心裡想想就算了,不好說出來,囑咐道:“這話彆到你大嫂跟前說。”
“我又不傻,怎麼可能在大嫂麵前說這些。”小姑子和親弟弟,孰輕孰重程蔓還是分得清的。
程進程亮兩兄弟各有各的事忙活,中午吃飯就四個人,不過飯菜挺豐盛,有魚有肉。
吃飽喝足,程蔓跟陸平洲就出門了。
王秋梅知道閨女夫妻打算買房子的事,雖然她想的沒那麼長遠,也不知道以後房價會升上來,但國人都看重房子,所以她對這件事接受良好。
得知兩人要去看房子,王秋梅還想一起去。
但房子好不好還不知道,王秋梅去了也說可能是白高興一場,而且程蔓兩人是騎車過來的,多一個人坐不下,於是她隻好留下等消息。
不得不說,王秋梅留下是幸運的。
程蔓跟人約的兩點鐘看房,他們吃完出發,到臨江大學附近時距離約定時間門還有二十來分鐘。
但那房子不臨街,給到程蔓的隻有巷子名和多少號,周圍沒有標誌性建築,很不好找,兩人一路問過去,到時已經兩點十分。
四月底臨江溫度已經升起來,再加上他們出來時是一天中太陽最烈的午後,一通連問帶找下來,程蔓對要看的房屋熱情消散不少。
雖然房子離學校不遠,但這巷子也太深了,要真買這裡,她晚上肯定不敢一個人回來。
看到房子後,程蔓倒是猶豫了起來。
雖然巷子有點深,但從外表看這房子真挺不錯的。
上下兩層,紅牆黑瓦,一層有落地窗,不過玻璃是磨砂的,看不清楚裡麵什麼樣。二樓有個小陽台,掛著幾件衣物,不知道是房主的還是誰的。
因為院門敞著,程蔓和陸平洲直接走進去,到門口敲門。
很快裡麵傳出聲音,不一會門就被從裡麵打開,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出現在裡麵,麵帶笑容問:“是程同誌嗎?”
“對,請問您是?”程蔓點頭問。
“我姓錢,建平沒跟你說過?”中年男人問完就看到了程蔓身邊站著的陸平洲,麵露遲疑問,“這位是?”
李建平就是程蔓同學,她忙點頭說:“說過的,哦,這位是我丈夫,他姓陸。”
“原來是陸同誌,”中年男人恍然,又上下打量陸平洲。
他跟昨天一樣,穿著白衣黑褲,隻是個頭太高,發型還是板寸,看著就不是很好惹。
中年男人忍不住嘀咕:“你不是說跟父母一起來看房嗎?怎麼突然把男人帶來了?”
“帶父母和丈夫來看房有區彆?”程蔓覺得有點莫名其妙,難道這年頭賣房的對誰來看房還有要求?她皺眉說,“要是不能看房,我們就回去了。”
“彆啊,我就是有點驚訝,順嘴那麼一說,程同誌您彆往心裡去。”中年男人連忙說道,“我這房子是真不錯,離臨江大學進不說,巷子出去就有公交站,出行很方便的,而且這房子你們也看到了,雖然房齡有三四十年,但蓋的時候用的全是好材料,這些年又一直有人住,房子維護得很好的。”
“有人住?”程蔓想到陸平洲之前說的話,心裡的期待又下去三分。
但中年男人並未發覺,笑嗬嗬道:“沒錯,我們這條巷子的房子,基本都被分給了各個單位,我這套房子以前是麵粉廠和印刷廠的工人混著住,不過你們放心,他們現在都搬出去了,你們要不進屋來看看?”
雖然陸平洲的話一一應驗,讓程蔓對這個房子已經失去了期待,但房主畢竟是同學的表舅,她來了卻不進門看一眼肯定不合適,便側過頭問:“咱們進屋看看?”
陸平洲嗯了聲,和程蔓一起跟在中年男人身後進屋。
進門一側是通往客廳的牆壁,一側是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從過道儘頭上,靠門這邊空間門較高,沿著牆壁打了一排櫃子,方便進屋換鞋。
中年男人先帶他們去客廳,邊走邊說:“一樓本來是兩個房間門一個客廳,帶廁所和廚房,被沒收後分給了印刷廠的三戶人住,主臥後來被隔成了兩個小房間門,次臥小,隔不開,還是一間門,客廳麵積最大,隔出來了兩室一廳,所以一樓現在總共有五個房間門帶一個客廳。你們彆看房間門都挺小,能住的人多啊,你們家的人要是多,這麼多間門屋子正好夠住,人少也沒關係,這房子周圍好多單位,好租得很。”
“這房子那麼好,您怎麼還想賣掉?”程蔓想到同學說的價格,補充道,“還是便宜賣。”
中年男人聞言苦笑道:“要是彆人問,我肯定不說實話,但你是建平的同學,我不想瞞你。你應該聽建平說過我出身不太好,父親是資本家吧?”
程蔓點頭說:“聽他說過,但您能回城,應該是摘帽了吧?而且現在也不講究成分了。”
“說是不講究,可像我們這種家庭出身的,走出去誰不翻白眼?我被下放十多年,是真怕了,”中年男人歎著氣說,“回城以後,我隻想過安穩日子,這套房子太大,留著太招搖,我怕以後再出事,就想把它給賣掉,可這房子不好賣啊。”
“怎麼說?”
“要賣房子,肯定要先領人來看,一間門間門地賣太打眼,而且容易走漏風聲讓人知道,短時間門內可能沒事,但以後要是反複被人扯出來,我,”中年男人又歎氣,“我怕啊!不止我怕,我家裡人都怕,所以我們商量著低調著來,最好能把房子賣給一個人,哪怕價錢低點也行。”
程蔓聽著,覺得他給出的理由算合情合理。
她還是覺得這房子不錯,隻是被隔成了太多間門,就像陸平洲說的那樣,自住不好拆,而且拆了修繕起來花費太高,不如買一套空置房劃得來。
但如果不自住,買下來出租,這套房子倒是挺合適,直接按照隔後的房間門出租就行,都不用怎麼維修。
想到這裡程蔓又覺得房子買下來後他們自住也行。
他們可以不拆隔斷,房子買下來後就住在次臥,房間門也不算小,主臥兩間門留給她爸媽過來住,請保姆的話,保姆可以住在客廳隔出來的小房間門裡,另一間門當成餐廳,隔後的小客廳布置一下,可以招待客人。
反正她隻在臨江大學讀四年書,買的房子裝得再好,四年後都要空出來租出去,倒不如這十年先將就著住。
而且隔斷小單間門的租客可比整棟洋樓的租客好找多了,畢竟世上還是普通人多,而普通人可舍不得花錢租一整棟樓。
在這四年裡,二樓也可以直接租出去,雖然這時候房價不高,買完房他們存款還能剩不少,但能多一份收入總是好的。
這麼一想,這套房子的缺點好像都變成了優勢,就是巷子深了點。
可能是看出程蔓的心動,中年男人套近乎道:“小程,那個,你跟建平是同學,我這麼叫你可以吧?”
“都行。”
“我跟你說啊,我這套房子真的不錯,要不是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價格我至少漲這個數。”他說著朝程蔓攤開五指。
雖然前後兩輩子都沒什麼還價的經驗,但程蔓又不傻,一聽就知道這是套話,說道:“您剛才不是說想低調點,所以才便宜賣嗎?”
中年男人說道:“在給你們的價格上漲五百,這房子也很便宜啊。”
程蔓笑笑,正要開口就聽陸平洲問:“我們能上二樓看看嗎?”
中年男人一口答應:“行,當然行,不過二樓跟一樓差不多,沒什麼好看的。”
陸平洲忽略他後麵的話,說道:“那就請你帶我們上去看看吧。”
中年男人頓住,思索片刻說:“……行,你們跟我來吧。”
陸平洲卻沒立刻跟上去,湊到程蔓耳邊壓低聲音問:“看上這房子了?”
“也不算。”程蔓說著看到中年男人停住腳步,輕聲道,“晚點再說。”便大步往樓梯走去。
陸平洲也迅速跟上。
二樓格局跟一樓有點差彆,上去的過道旁邊有個小客廳,因為太小,沒有隔斷,客廳旁邊有條走廊,通往四間門屋子。
中年男人將兩人帶到其中一間門屋子,說道:“樓上被分給了麵粉廠的工人住,這是最大的房間門,也是隔出了例外兩間門,另外三間門小一點,被分給了一家人。”
他們所在的房間門被隔成了左右兩間門,一個房間門有半邊床護,所以屋裡光線還行。屋子裡的家具已經被搬空,地麵應該打掃過,挺乾淨的,隻是有些劃痕,牆麵也是,之前的住戶估計有孩子,牆麵被畫得有點亂。
注意到程蔓的視線,中年男人說道:“這個牆麵是花了點,但你們住進來後粉一下就好了,要是懶得折騰,用家具擋著也行,不影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