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兄妹倆到百貨商場附近時, 已經有人在五金配件經營部門口等著了，一看到他們便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你們今天還賣收音機嗎？”
“還是跟昨天一樣的價格？”
感受到大家的熱情, 程蔓安撫道：“大家不用著急, 我們今天還賣收音機，價格也有兩種, 一種跟昨天二十八的一樣，都是大品牌，但外表看起來比較舊，還有一種是二十五的，小品牌。”
說話間，兄妹倆從三輪車上下來, 合力打開蛇皮袋，一台台拿出裡麵的收音機。
圍觀的人中有兩個是昨天就在的，隻是當時他們有點猶豫，錯過了機會。回去後跟家裡人一說，越想越後悔。
收音機雖然是二手的，但它便宜啊, 還不影響使用, 信號一點都不卡, 放出來的聲音也跟新收音機沒兩樣。
對他們這種想買收音機，但又不舍得花錢弄票買新收音機的人來說，買舊收音機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今天吃過飯, 他們就過來了, 其中有個中年女人還帶來了自己丈夫。
一看兩人才帶來五台收音機，中年女人忍不住問：“怎麼才這麼幾台收音機？”
程蔓解釋道：“姐，舊收音機不是那麼容易弄到的, 這些都是我們攢了好久的，而且收音機到手後我們得清理維修，也很費時間，能有十幾台就不錯了。”
中年女人問道：“你們昨天不是說會一直在這擺攤嗎？都沒收音機賣了，你們還擺什麼？”
她是聽了程蔓說如果收音機十天半個月就壞了，可以過來找他們的話，才覺得他們靠譜，決定買收音機的。
如果他們擺完今天就不來了，她就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買了。
程蔓說道：“今天賣完後，我們會去收舊收音機，攢夠幾台就會來擺攤。”
中年女人皺眉道：“攢了那麼久，你們才攢夠十幾台收音機，下來擺攤得什麼時候？”
“您既然昨天在這，應該聽我說過，我本人是臨江大學的學生，我哥也在讀書，所以之前攢那麼久才十幾台收音機，跟我們在上學也有關係。”程蔓解釋完原因說道，“現在不是暑假了嗎？我們也能全心全意做這件事，未來兩個月裡，我們每個星期至少會來擺一次攤。”
中年女人的丈夫聞言問：“照你這麼說，就算我們今天沒買到收音機，下次來也有可能買到？”
程蔓沉吟道：“您這麼想也沒錯，不過我們收舊收音機，修理好再拿來賣，成本基本是固定的，你們早買晚買，價格都不會有太大區彆，俗話說早買早享受，你們現在買了收音機，拿回家也可以多聽幾天不是？”
這話說服了不少圍觀的人：“沒錯，是這個道理。”
“而且不是我吹牛，我昨天來擺了一次攤，今天一過來就被你們圍住了，下次來可能是一星期後的事，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發酵，到時候等著買收音機的人可能會更多。”程蔓伸手在自己和程亮之間劃拉了一下，“我們就兩個人，能收到、修理的收音機有限，現在知道的人少，你們還有機會買到，以後顧客多了，你們搶都不一定能搶到。”
有人不相信，嗤笑道：“你這又不是新機子，一台舊機器賣二十多，怎麼可能搶不到？”
“您如果不相信，可以問一問身邊人，有多少是聽親戚朋友，街坊鄰居說我們在這擺攤，特意找過來的？”
在他們說話時，圍過來的人已經增加到雙位數，聽到程蔓的話後，互相問起身邊人為什麼會過來。
不問不知道，這一問，十來人中至少有一半，是看到親戚朋友買收音機後，經介紹找過來的。
問出結果後，程蔓抬手用掌聲吸引大家的目光說道：“跟昨天一樣，兩人湊單每人便宜三塊，三人以上湊單，每人便宜五塊，一共就五台收音機，先買先得了！”
因為不少人是被介紹來的，昨天晚上已經在親戚朋友那擺弄過收音機，所以意向很足。再加上有兩個人昨天就有意向，隻是因為心存懷疑慢了一拍，雖然到今天，這懷疑也沒完全消失，但見周圍人蠢蠢欲動，也都顧不上那麼多了。
中年女人從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錢說：“我要那台二十八的，能試用是吧？”
“可以。”程蔓接過錢，卻沒立刻給收音機，而是揮舞著錢問，“有人湊單嗎？兩台便宜三塊，三台以上便宜五塊！”
“我要這台二十五！”
“我也要二十五的，三個人便宜五塊，我這台二十是不是？”
“沒錯，二十，”程蔓點頭，繼續嚷嚷，“剩下兩台有沒有人要，現在不買，過後隻能便宜三塊了！”
“我要二十五的！”
“我、我買二十八的也行！”
有昨天的基礎在，這天不到半小時，兄妹倆就把收音機給賣光了，掛鐘有賣三塊的，也有賣四塊的，出得很迅速。
等兩人帶來的東西再次清空，那些因為猶豫和來遲沒買到收音機的人都反應過來，後悔不迭地問兩人下次什麼時候過來。
程蔓不確定去居民區收舊收音機的事會不會順利，想了想說道：“早的話周三周四，最晚下星期的今天吧，我們肯定會過來一趟。”
聽她這麼說，大家放心了，陸續散去，程蔓兄妹也準備離開。
隻是兩人剛上三輪車，周育東走出來了，搓著手問：“妹子，你們這兩天，掙了不少吧？”
程蔓不確定他要乾嘛，笑著說道：“周哥您說笑了，我們這都是小買賣，要說不掙錢那肯定是忽悠您的，可要說很掙錢，也真沒有。”
“你們這還算小買賣？”周育東忍不住道，“這兩天你們賣了十幾台收音機，一台二十多，掙的有三百了吧？”
“賣的錢肯定有三百，但您想啊，如果您花兩個月工資買回來的收音機，用幾年就壞了，您舍得幾塊錢賣掉嗎？”問完不等他回答，程蔓便說，“您肯定不舍得，賣我們舊收音機的人也是，一台舊收音機，收回來都要十五六塊，我們還要花錢買配件，真整不了多少錢。”
周育東表情懷疑：“再少，這兩天你們也掙了五六十吧？”
“六十肯定沒有，五十多吧，但您也要想想，我們兩個人，攤下來一個人才二十多，而為了準備這些收音機，我們忙活了快一個月。”
“你們不是學生嗎？沒多少時間吧。”
“我們是學生沒錯，可大學又不像初高中，課程從早到晚，我們一有空就在忙這件事，一天工作七八個小時不敢說，五六個小時總有。”
這話周育東倒是信，要是真能幾天倒騰這麼多收音機，掙這麼多錢，不可能隻有他們兩個做這個事。
周育東歇了心思，拖長聲音道：“小程是這樣的啊，雖然你一開始就說了要用電，但我沒想到你們聲勢能搞得這麼大，長期這麼下去，我瞞不住上麵領導啊。”
程蔓若有所思：“唔，這確實是我們的錯。”
“所以，這個租地方和用電的錢，能不能往上漲一漲？”周育東搓著手說完，連忙解釋說，“你們彆誤會，這個錢不是我要，主要是你們鬨這麼大，我估計這事瞞不了多久，你們錢給的多，領導問起來我也好交代，你們說是不是？”
程蔓微笑著問：“嗯，周哥你想漲到多少？”
“你們來這擺一次攤，兩塊錢。”周育東說完怕他們覺得貴，連忙道，“不過以後不限時，隻要我店鋪開著，你們就一直擺攤，怎麼樣？”
程蔓還沒說話，程亮先忍不住了：“我看不怎麼樣！周同誌，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這條街上不是隻有你們經營部有插座，而且你們店鋪還偏，不跟你合作，說不定我們還能找到個地段更好的店鋪合作。”
“二哥，大家相識一場，何必鬨得這麼難堪，”程蔓唱白臉說道，“周哥，我二哥性子急，不會說話，您彆怪他。”
程亮那些話說的確實不太中聽，讓周育東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但同時也讓他有了顧忌，程蔓兄妹想換地方做生意簡單，可他們要是走了，他就連一天五毛的外快都掙不到了。
所以心裡雖然氣憤，但周育東忍住了沒有發火，隻冷著臉說：“但你們鬨得這麼大，上麵領導知道了，我會很為難。”
“您的難處，我都明白，但一次兩塊真的太貴了，我們一個月要是多來幾次，都能趕上半個月收入了。”程蔓假裝為難道，“這個錢，能不能再便宜點？”
周育東聽出程蔓還想繼續合作，自己也怕他們跑了，便試探著說：“那就一次一塊？時間還跟剛才說的那樣，隨便你們擺攤多久，怎麼樣？”
“這個……”程蔓思考片刻，咬牙道，“行，一次一塊，那這次咱們？”
周育東怕他們走了就不來了，忍住了沒有坐地要價：“這次還是按照五毛算。”
程蔓長出一口氣，笑道：“還是周哥大氣，那就這樣，下周我們再來，咱們按照單次一塊來算？”
周育東表情也鬆快下來：“行，我等你們過來。”
……
剛騎著三輪車離開五金配件經營部範圍，程亮就忍不住問：“蔓蔓，咱們真的還要繼續跟他合作嗎？咱們來一次，擺攤不到兩個小時，給一塊錢也太多了吧？”
“咱們剛才都跟人說好了，下次肯定要來。”
程亮明白過來程蔓的話，急忙轉頭問：“你的意思是下次來了，以後咱們不跟他合作了？”
程蔓沒回答，隻坐直身體看向街道兩邊的店鋪：“先看看這條街上有沒有其他按了插座的吧。”
“行！ ”程亮高興起來，將三輪車踩得飛起，直到被程蔓喊騎過了才停下來。
第四百貨商場所在的這條街店鋪不少，但店裡按了插座的真沒有幾個，一來安裝這個得多走根線，不便宜，二來一般店鋪也用不上。
兩人一直逛到另一頭，才在一家賣糕點的店鋪裡發現插座。
糕點店生意不錯，連售貨員帶做糕點的廚師共有三個人，程蔓一看店裡人數，就覺得這事不太好談。
他們找街道兩邊店鋪借用插座這件事，其實算不上合規，雖然他們給了錢，但街麵上這些都是國營單位，領導自己都未必在乎能不能盈利，哪看得上他們這一次幾毛錢的電費。他們給的那些錢，與其說是填電費窟窿，不如說是進了周育東個人的口袋。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周育東這樣見錢眼開，如果他們碰上的人比較正直，這合作就沒辦法進行。
而他們能跟周育東談成合作，除了他見錢眼開外，還因為店裡就他一個人。如果店裡員工多幾個，其中有一個人不願意，這合作就談不成。
雖然覺得希望不大，但程蔓還是跟店鋪負責人聊了聊這件事。
負責人是的三十出頭的年輕女人，叫林玉紅，得知兩人的來意後，便笑了聲道：“我知道你們，昨天來賣收音機的，是不是？”
程蔓驚訝問：“才一天時間，我們名氣這麼大了？”
林玉紅笑著說道：“那當然，我被調來這邊做了一個多月，也沒見誰做生意有你們動靜大。”
程蔓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這不是那邊太偏了嗎？我們把聲音放那麼大，也是為了吸引人。”
“你們這辦法確實不錯，如果我跟你們合作，你們也會用這辦法吸引人嗎？”林玉紅說著伸手劃拉了一下，“畢竟我們店鋪也不在街中間。”
程蔓老實說道：“應該需要。”
這話說出口，程蔓就覺得這合作估計懸了，而這家談不成，他們估計隻能換一條街，因為這條街上他們沒看過的店鋪已經不剩幾家。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沉思過後林玉紅沒有拒絕她，而是說道：“可以。”
“嗯？”程蔓愣住，“您答應了？”
林玉紅問：“對，我答應了，但我不要錢。”
都說免費的是最貴的，一聽林玉紅這話，程蔓的心就提了起來：“您想要什麼？”
林玉紅說道：“我想要你告訴那些來看收音機的人，選購收音機時，他們可以免費進我們店鋪，品嘗糕點一小塊。”
程蔓聽明白了，她這是看到了他們吸引到的人流量，想免費蹭廣告。如果他們是同行，她肯定不會答應這給條件，可他們不是。
而且幫林玉紅的店鋪打廣告，對他們也有好處，這世上總有些人喜歡占便宜，聽說這件事後，為了吃口糕點，說不定都會特意來看她賣收音機。
簡而言之，這是一件能互惠互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