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手表比程蔓想象中要快不少, 一共九塊手表,小時不到就全部賣光了, 兩人回到家還能趕上吃中午飯。
吃飽喝足第一件事,就是算賬分錢。
手表生意的投入比收音機要大得多,一台收音機收購價才幾塊錢,手表則不然,便宜的十一二塊,外表看起來稍微新一點,問題也沒那麼複雜的就要十七八,像他們今天賣的那塊六十八的表, 收回來就要二十三。
不止收購價高,配件也要貴不少,一通修下來, 基本都要在收購價的基礎上再加十塊錢。
因此,開始賣二手手表後,兩人的投入都是按千來計算。
去年最後一次分完錢, 兩人的合作賬戶裡隻剩八百塊,所以年後開工,兩人先往裡投了四千二,湊足了五千塊作為今年的啟動資金。
之前兩人去收了兩百五十塊手表, 花了千九八二十七塊,賬戶裡隻剩下一千零幾十。
這麼點錢,買齊所有配件顯然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們也不敢亂買配件,萬一買了用不上就浪費了。
他們每次買配件,都是程亮先將手表全麵檢查一遍,挨個做好標記, 程蔓再將每塊表的問題登記好,統計出配件數量,統一購買。
檢查需要時間,兩百多塊手表光檢查都要小一周時間,為了節約時間,手表收回來後他們會分批檢查。
一千塊雖然不多,但夠用一段時間,而且未來他們會不斷有錢入賬,所以算完賬後,程蔓將零頭十留在了賬戶裡,收入八百全分了。
依然是七分,程蔓得兩百四,程亮得五百六。
下午程亮抽時間檢查了十塊手表,程蔓統計好後就帶上錢和票,出門去把配件買了回來。
除了檢查手表,這一天程亮還修了兩塊舊手表。
程蔓沒等到周日去區政府家屬院外麵擺攤,周中午吃過飯,帶著閨女去找燕敏芝玩時,在她家巷子口就把那兩塊手表給賣掉了。
過去一年裡,燕敏芝一共換了次住所,第一次是從家裡搬出來,在附近一家小國營廠的職工院租了間房,她就是在那裡開始擺攤賣土豆片的。
因為土豆片生意紅火,年中燕敏芝攢了些錢,換了間條件好點的房子住,這次也是租房。
第次是去年九十月份,差不多是程亮買房那會,燕敏芝也開始看房子,然後買下了一棟兩層樓房。
可能是主角光環,也可能是燕敏芝生意做得比較穩定,人脈更廣,差不多時間看房子,程亮買的房子跟謝子明看的那套情況差不多,大運動期間被用作國營廠職工房,稍微大點的房間都被隔開了,而燕敏芝買的房子是做辦公用途,房屋不但沒有被隔開過,還維護得很不錯。
於是程亮房子到手後,直接去舊貨市場淘了些舊家具,將房子租了出去,燕敏芝則將屋子簡單收拾,打新家具後搬了進去。
跟謝瀾結婚時,燕敏芝就是從這套房子裡出嫁的。
其實結婚後,燕敏芝又搬了一次家,住進了謝瀾家裡。
但因為謝母對她很不滿意,時常挑刺,所以燕敏芝跟謝瀾商量過後,就從謝家搬了出來,一起住進了這套房子。
不過燕敏芝跟程蔓說起這些事,沒有提及他們從謝家搬出來的原因,隻簡單敘述了下經過和結果。
雖然燕敏芝沒有詳說,但程蔓看過原著,知道她和謝瀾搬出來的始末,安慰道:“分開住挺好的,遠香近臭,離得遠了,什麼矛盾也都淡了。”
燕敏芝沒想到程蔓那麼敏銳,不過她也沒有否認,隻語氣平淡地說:“希望吧。”
其實燕敏芝覺得謝母跟她之間的矛盾沒那麼容易變淡。
謝母對她的不喜,源於她的家庭以及工作,哪怕是幾十年後,單親家庭出身的人在婚戀市場上也會備受歧視,何況現在是七十年代,而她不僅母親早逝,還和家庭幾乎決裂。
另外,雖然改革開放已經一年多,但個體戶依然在鄙視鏈的最底端。
謝瀾父母都在機關單位上班,他本人也於去年當上了機械廠的技術主任,所以燕敏芝掙的雖然多,但謝母依然看不上她。
而且在謝母眼裡,她並不是沒給過燕敏芝機會,兩人關係剛過明路那會,她提過讓她考大學提升自己的事,是她自己不願意把握機會。
總之,在謝母眼裡,燕敏芝就是個出身不好,人還絕情,能掙錢卻不求上進的人。
所以謝母雖然捏著鼻子同意了她跟謝瀾的婚事,但結婚後依然看她哪哪都不順眼,而這樣的不順眼,並非離得遠就能減淡的。
但燕敏芝並不難過,她跟謝瀾結婚衝的隻是他這個人,他爸媽好不好,她並不在意。
謝瀾能處理好她和他母親之間的矛盾,日子就過。要是哪天他處理不好,婆媳矛盾演化為夫妻矛盾,她大可以選擇離開。
這輩子她有錢有事業,再怎麼樣也不會過得比前世差。
兩人沒有多談婆媳矛盾,話題很快轉到其他事情上,程蔓問:“你上次說要開店,地址選好了嗎?”
過去一年裡燕敏芝的生意做得十分紅火,賣的東西不再局限於土豆片,還有熱乾麵、鮮豆皮等。
她出攤的時間也從中午晚上,變成了從早到晚,請的人也增加到了兩個,要不是這樣,她今天也不會有時間招待程蔓。
不過以燕敏芝生意的紅火程度,個人其實也有點不夠,特彆是有人休息,剩下的兩個人基本都得忙到飛起。
過年前燕敏芝考慮過要不要再招一個人,但想想還是放棄了,她現在的美食攤太小,再招個人忙起來都沒位置站。
而這,也是燕敏芝決定開店的主要原因。
燕敏芝說道:“地址選好了,我已經找人開始裝修,等工商那邊手續辦完,店鋪就能開業。”
“行,開業前你記得通知我,我帶人去給你捧場。”程蔓說著想起來,“哦,你做的東西好吃,老顧客肯定多,可能也不用我帶人幫你撐場麵。”
燕敏芝確實有這個信心,淺笑著說:“你們過來,我給你們打折。”
程蔓一臉深沉:“這個主意我必須占。”
聊完自己,燕敏芝又問程蔓最近在忙什麼。
程蔓沒有瞞著,說道:“我跟我二哥最近在賣舊手表。”
“跟之前賣收音機一樣?”
“對,都是賣二手。”
“不錯啊,這個生意現在應該蠻好做。”燕敏芝問,“你們後麵打算開店嗎?”
程蔓想了想說:“這個生意現在好做是因為會修手表的人少,等彆人發現商機,競爭肯定會變大,就像之前賣舊收音機一樣,利潤越來越薄,以後會怎麼樣我還不知道,開店這事……近幾年應該不會考慮。”
“晚幾年開店也好,你們這行業,店鋪開起來招人眼,”燕敏芝含蓄提醒,“等局勢明朗再開店比較好。”
如果程蔓是土著,肯定聽不懂燕敏芝的提醒,但她是穿越的,前世學過曆史,聽說過“八大王”的事,知道過兩年會迎來倒春寒。
其實他們這生意,並不是完全沒有做大的機會。
是,隨著商機被發現,大量會修手表的人湧入,行業競爭會越來越大,但他們先入行,積累的資金充足,可以招人擴大規模,走薄利多銷路線。
除了這條路,他們還能去外地低價收購舊手表,甚至臨江的市場飽和了,他們還可以開拓外地市場。等手裡有了充足的資金,他們還可以涉足其他方麵,比如賣衣服鞋子,又或者倒買電器。
但槍打出頭鳥,在政策明朗前,他們生意做得越大,倒春寒時期判刑就會越多。倒不如就這樣,能賺的時候多賺點,競爭大了他們急流勇退,這樣既掙了錢,還不用日夜擔憂。
雖然心裡清楚,但燕敏芝能提醒她,程蔓依然很感動,笑道:“你放心,這些我都考慮過,未來幾年我都會以上學為主。”
程蔓是七七屆的畢業生,明年冬天就會畢業……燕敏芝問:“你畢業後打算繼續讀書?”
程蔓坦誠道:“有這個想法。”
剛上大學那會,程蔓其實沒打算往上讀,學曆嘛,夠用就行了。
而且她上大學能繼續領工資是因為政策,但不可能她一直讀下去,婦聯的工資就一直發下去,這二十多塊錢,她最多領到大學畢業。讀研雖然也有補貼,但肯定沒有上班工資高,這個家總不能一直靠陸平洲養。
再加上未來幾年政策反複,創業有風險,程蔓原本打算畢業後爭取分配到機關單位。
工作後如果單位不錯,她想繼續乾就算了,不好就辦理停職留薪下海去,等創業成功再辭職。當然,要是創業失敗,她肯定還是回去繼續苟著。
但去年程亮拉她合夥做生意,她沒多想也答應了,然後生意還做成了。
程蔓覺得,在做生意這方麵她可能還是有點天賦的。
既然如此,程蔓就不想參加工作了,反正她之前想分到好單位,也主要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可如果她做生意能成,這條後路其實沒必要留,就算她最後失敗了,研究生學曆總比本科學曆好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