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學步車是程蔓畫圖,陸平洲找人做的,款式跟幾十年後常見的嬰兒車沒什麼區彆,隻是框架是木頭的,座位則是竹編,上麵縫了海綿當墊子。
就舒適度而言,這輛嬰兒學步車肯定不如幾十年後的,但這時候嬰兒用品沒那麼多,這已經是他們能弄到的最好的,隻能將就著用。
程程挺喜歡這輛車,經常坐著它在客廳裡溜達。
程蔓從餐廳出來時,她就跟在王芳屁股後麵,滑著學步車往外走,直到聽見媽媽的聲音才轉頭看過來。
緊接著她眼睛一亮,轉著滑步車換了個方向,朝著程蔓走過來。
到了程蔓麵前,小姑娘停下腳步,仰頭伸出雙手喊道:“呀呀,呀呀。”
程蔓以為閨女是要抱抱,彎腰準備抱她,結果小姑娘見她彎腰,上半身直接左轉,兩手並用去夠她右手……上麵的冰棍。
程蔓這才發覺閨女的意圖,連忙按住她的手,並將冰棍舉高送到嘴邊,大口咬下一塊。
冰棍本來就不大,程蔓剛才已經吃了一大半,這一口咬下去,頓時隻剩下一小截。眼看吃的要沒了,小姑娘急得手腳並用,嘴裡不停發出“啊啊呀呀”的聲音,請求媽媽給她留一口。
程蔓可不敢給她吃冰的,小孩子身體弱,這一口下去,晚上她就得進醫院。
因此,雖然小姑娘撒嬌賣萌裝生氣,無所不用其極,但程蔓絲毫沒有心軟,當著她的麵,嗷嗚一口把剩下的冰棍全吃進了嘴裡。
看著媽媽手裡剩下的光禿禿的一根棍子,程程懵了,也委屈了,嘴巴一癟,哇地哭出了聲。
程蔓見了趕忙去哄,隻是小姑娘年齡越大氣性也越大,直到晚上陸平洲回來都不肯理她。這也就算了,還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用哼哼表達不滿,看到程蔓就撇過頭,重重地哼一聲。
陸平洲見了十分納悶:“你今天乾什麼了?”
程蔓攤手,一臉無辜:“我就吃了一根冰棍。”
陸平洲很會挖細節,問道:“當著程程的麵吃的?”
“……嗯。”
好的,了解了,以後吃冰棍不能被他閨女看到。
……
八月底,程蔓去參加了一場升學宴,地點在芳草路國營飯店,主角則是王主任的大兒子。
其實王主任兒子是去年參加的高考,為了兒子能取得好成績,去年他還請程蔓介紹了家教老師,也就是她同學王浩。
王浩這人教書很有一手,他給王主任兒子當家教後,那孩子進步得也挺快,一學期內分數提高了一百多,年級名次也從倒數爬到了中遊。
但王主任的兒子基礎太差了,上的高中在市裡又排不上名次,最後離中專分數線差了十分來。
本來王浩也覺得他兒子成績不穩,考上的幾率不大,考試前就跟王主任提過這件事,建議讓他兒子複讀一年,並保證隻要他兒子能跟過去半年一樣用功,他有信心輔導那孩子考上大專。
王浩找王主任談這件事時,後者正做著兒子考上中專的美夢,突然被這麼潑冷水,心裡當然不高興。
但王主任也知道王浩確實有能耐,要不是他,自己兒子肯定不能在半年裡提高一百多分。
隻是高考還沒開始,他肯定盼著兒子考上,哪怕理智上知道王浩是為了孩子好,感情上也轉不過彎來,就沒直接表態,說等成績出來再考慮這件事。
結果等到八月中,他兒子也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
王主任不得不認清現實,考慮起兒子的未來。
做決定前,王主任詢問了下兒子的意見,他兒子也更傾向於繼續考學,畢竟都努力了那麼久,突然說要放棄,實在無法甘心。
父子達成一致後,王主任就帶著兒子去了學校,辦了複讀手續。
去年九月份開學,他又親自到臨江大學找到王浩,把人請回了家。
王浩說到做到,一年後的現在,王主任兒子果然收到了大專的錄取通知書。
自從家裡出了個大學生,王主任是走路都帶風,見誰都要問一句“你孩子成績怎麼樣?”,等人回答後再接上一句“我兒子考上了”。
光口頭炫耀他還覺得不夠,畢竟是老王家的第一個大學生,必須廣而告之。
以上,就是這次升學宴舉行的前因後果。
羅嬸性格直率,很見不得王主任這嘚瑟樣,看到程蔓就抓住她吐槽好半天,然後非常誠實地問:“你那個同學,他現在在乾嘛?”
程蔓一時沒轉過彎,問道:“誰?”
“那個長得斯斯文文戴眼鏡的,”羅嬸衝主桌位置抬抬下巴,“就給王主任家老大輔導功課的那個同學。”
程蔓順著羅嬸的視線望過去,就看到暑假沒回家的王浩被王主任搭著肩膀,態度親熱地說著話,問道:“您問王浩?”
“嗯,”羅嬸點頭,說出最終目的,“我想問問他還打不打算當家教。”
程蔓反應過來了,納悶問:“您想請他?你家有孩子要高考?”
“我家那丫頭不是上高中了嗎?明年六月份就要高考,”羅嬸歎著氣說,“這丫頭吧成績總體還行,每回考試都能進年級前五十,就是數學拖後腿嚴重,我就想請個老師給她補一補。”
羅嬸年紀跟王秋梅差不多,但早幾年結婚,所以頭三個孩子最小都比程亮年紀大,三個人呢讀書都早,成績也都一般,都是初中畢業就參加工作了,沒碰上大運動。
羅嬸說的這個是她三十多歲生的女兒,雖然是姑娘,但因為是老來女,羅嬸夫妻把這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疼得很。
要不是這樣,以羅嬸的性格,真不一定能舍得給孩子請家教。
程蔓想了想說:“放暑假後我沒跟他見過麵,待會吧,我幫您問一問。”
羅嬸臉上頓時露出笑:“行。”
……
本來程蔓想酒席結束就去找王浩,問問他下學期帶不帶家教,但酒席還沒結束,她就從彆人口中知道了答案。
事情是這樣的,王主任雖然是國營飯店的職工,但因為飯店開在機械廠對麵,所以他的關係網中有很多機械廠的職工。
這次升學宴,來參加機械廠職工程蔓基本都認識。
他們也都認識程蔓,畢竟她是機械廠第一個考上臨江大學的,而且她這兩年跟程亮合夥做生意,掙了不少錢的事大院裡的人基本都知道。
當然這是題外話,重點是這些人家裡都有孩子,並且其中不乏成績一般的高中生。
現在不是早些年,大運動那會當家長的基本都不怎麼在乎孩子成績,反正成績再好,就算年年拿第一,畢業後該下鄉還是得下鄉。
但高考恢複讓大家看到了希望,尤其是程蔓兄妹考上大學這件事,很大地刺激到了機械廠的職工,讓原本不在乎孩子成績的人,都開始望子成龍望女成鳳。
王主任大兒子考上這件事,給大家的刺激也不小。
大家都是朋友,各自子女雖然不熟悉,但大概情況還是了解的,以前他們沒少聽王主任發愁孩子成績。
在以前的王主任口中,他大兒子的成績可以用“一塌糊塗”完美概括。
可現在,這個成績一塌糊塗的人,竟然考上了大專,而他們一直覺得成績不錯的孩子,卻落了榜。
這……
必須得問清楚。
過去一年裡,王主任確實沒怎麼炫耀過孩子成績,不敢炫耀啊,萬一彆人知道了,把他兒子的家教老師挖走怎麼辦?
如今老大考上了,老二高考還有兩年,他自然沒了顧慮,隻怕彆人不怕,問了就沒有他藏著掖著不說的。
於是收到錄取通知書沒兩天,王主任那些朋友都知道了他兒子能考上的原因,並且有人率先行動,用高價請到了王浩給自家孩子當家教。
這些人後悔不迭,卻又無可奈何,隻好去找王主任抱怨,說他不厚道,那麼重要的事,之前竟然一點風聲都沒透出來。
王主任隻好向大家討饒,然後說臨江大學都是高材生,其實他們也不是非得請王浩,請不到他,請他那些同學不也一樣嗎?
大家聽後覺得這話有道理,就一起來找程蔓了。
為什麼找程蔓?
當然是因為他們跟王浩不熟,而程蔓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啊!
程蔓:“……”行吧。
程蔓這個人其實沒那麼熱心,但這些人都是大院裡的長輩,一口拒絕確實不太好,乾脆直接走到飯店前台找到紙跟筆,讓那些想給孩子請家教的排著隊到她麵前介紹情況,並說出對家教的要求。
孩子情況五花八門,對家教的要求倒是很統一,總結起來就是有能耐會教孩子還得便宜。
程蔓聽完後就一個念頭,要不,她還是辦個輔導機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