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換完藥再走吧。
蘇安這樣說服自己。
周易低笑一聲, 將她帶去了自己房間。
是一間比書顏臥室還大一倍的房間,裡麵配備了書房和浴室,算是一個小型公寓了。
輕奢高級的灰色係, 一門到頂的衣櫃, 整體沉穩內斂, 充滿成熟男人氣息。
透過中間一扇金屬玻璃櫃門, 可看到她選的那套黑色天鵝絨西裝,整齊掛在裡麵。
目光一移, 是一張超大的真皮雙人床,依舊是淺灰與白撞色的四件套,每一眼都讓人看得麵紅心跳。
蘇安呼吸一緊, 極力控製腦中思緒亂跳,越過床, 將目光放到更遠一點的陽台。
落地窗外, 正是那個美麗花園, 漂亮的玻璃小屋,搖曳生姿的滿樹山茶花。
嗯, 風景極好。
直到一聲關門聲,將蘇安本就驚弓之鳥的一顆心, “砰”的一聲嚇得稀碎。
她恍然回頭。
隻見周易提著急救箱,緩步走到床邊。
語氣極其坦然。
“抱歉,我不想讓書顏知道,便沒跟阿姨他們說。”
蘇安:“……好。”
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周易坐在床沿邊。
這張床腳不高,所以男人一雙長腿隨意伸展著, 有些懶散貴公子的氣質,不由分說便開始解襯衫扣子。
骨節分明的長指搭在黑色襯衫邊緣,捏著扣子, 冷白的膚色與黑色襯衫相映成輝,對比鮮明。
尤其是男人慢條斯理,單手解扣子的速度,說不上來的慢,明媚的陽光照在男人身上,禁欲又魅惑,實在是太勾人心魂了……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男人偏頭看向她。
視線交織的一瞬間,蘇安仿佛被他的眼神燙了一下,一個激靈回神。
走過去拿急救箱。
還是上次車禍現場,借給她用的那個。
等男人扣子解得差不多了,她走過去,麵對男人□□的上身,她實在無法做到與麵對彆的病人一樣坦然。
性感的線條、寬肩窄腰,還有完美的腹肌人魚線一樣不落入眼,男性荷爾蒙氣息濃厚得令人不敢直視。
蘇安覺得,進入他臥室後的每一秒,都在考驗她的意誌力。
耳根早已滾燙得如火烘烤,她幾乎是閉著眼,伸手去解他胸前的繃帶結。
心中暗歎,早知道今天還是她換藥,昨天就把結打在後背了。
也不至於這樣尷尬。
溫熱的指尖一個不小心,觸碰到他胸前肌肉。
手感硬硬的,又有很有力量的那種感覺,卻又強韌中帶著一絲柔,是讓女孩子一摸就會羞紅臉的觸感。
好不容易解開結,她深呼了一口氣。
檢查了一下傷口,“恢複的挺好的,已經不腫了。”
清洗的時候,蘇安還在想,今天應該不用呼呼了吧?
卻在藥棉落下輕輕擠壓的那刹那,男人身子抖了抖,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蘇安:“……”
猶豫了半晌,她咬了咬唇,湊了過去,輕輕呼了一口熱氣。
果然,男人的背肌這才漸漸放鬆下來,呈現出一個極完美的狀態。
溫暖的日華照在他後背,扶光飛景,賞心悅目。
蘇安的臉紅成紅色山茶花的顏色,嬌豔動人。
憋著一口氣換完,她收拾好急救箱,也不等男人穿好衣服。
便語氣又急又亂:“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
忽然,鈴聲一響。
是周易的。
周易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稍等。”
便一邊穿衣服,一邊接電話。
是他經紀人打來的,說是有個代言合同續期,需要他過目一下。
周易皺了皺眉:“現在嗎?”
那邊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周易再次看向局促不安立在床邊的女孩,目光頓了兩秒。
“好,你發過來我看看。”
掛了電話,他從床頭櫃隨手抽了一本近日正在看的書,遞給蘇安,語氣輕柔,像是輕哄小孩入睡。
“我有件事情需要處理一下,你如果無聊,可以在那裡看會兒書,我忙完了就送你回去。”
他指了指陽台那邊,有一張搖搖椅沙發。
感覺躺上去,曬著太陽看書,有一種懶洋洋的舒適。
蘇安想,也不急於一時。
便乖巧點頭,“你去忙吧,不著急的。”
周易下意識輕揉了揉她腦袋,低聲淺笑:“好。”
寬厚的掌心落在發頂,溫柔有力,雖然隻是輕輕一觸便離開了,蘇安還是被震驚到了。
傻愣了兩秒,再抬頭,男人已經走去了書房。
蘇安握著書的手指蜷了蜷,一股暖流從心底劃過,半晌沒說出話來。
她逆著陽光走向那個大陽台。
近看,視野是真的好。
遠遠還能瞧見海灣一線,想必夜晚燈光打開時,會更加璀璨。
她半躺在柔軟的沙發內,搖椅輕緩,舒適散漫,心情也不自禁放鬆起來。
而周易走近開放式的書房,打開電腦許久,卻沒有再下一步動作。
目光盯著剛剛撫摸過女孩腦袋的右手,微微出神。
抬眸看向陽台上,安靜躺在搖搖椅上的側影,女孩逆光而坐,長發散落,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牆,柔柔地傾灑在她身上,一切仿佛定格在一副畫裡。
溫婉柔美得不像話。
這一刻,他內心無比寧靜。
仿佛內心等了許久的畫麵,終於得以實現。
直到經紀人再次打電話來催,他才想起,文件還沒有點開查看。
唇角淺淺一勾,笑自己也有為人淪陷的時候。
寒意散儘,暖陽粼粼。
蘇安握著那本厚書,看得入神。
周易給她的這本書,蘇安去年還去看過改編的電影,實體書還是第一次看。
《一個叫歐維的男人決定去死》,全英文版的。
看電影時她就哭的稀裡嘩啦,感覺又治愈又致鬱,電影結束後的一個月,她都沒有走出來。
時常回想起那個古板又固執的老頭,想起他一生都在失去重要的親人,好不容易遇上妻子,仿若黑白人生中唯一的色彩,最終還是沒留住這縷色彩,而他的後半生幾乎處於無望的黑暗,但幸運的是,他有一群可愛的鄰居,將他從黑暗中拉出。
世間萬物,沒有什麼是可以永久存在的,唯獨愛意,可以永存心間,至死方休。
看書和看電影的感覺不一樣。
情感更加細膩,給人的觸動也更大。
那句話,仿佛刻入DNA。
“He was a man of blad white. And she was color. All the color he had.”
閉眼,便能回想起那一幕,歐維抱著一隻瘦弱的小野貓來到妻子墓前,撫摸她的墓碑。
還有最後一幕,歐維安詳躺在床上,離開了人世,陪伴他的,是安安靜靜趴在他身旁的小野貓,一切都是那樣祥和靜謐。
大抵是看了電影,知道結局,蘇安從第一章翻開,便淚眼婆娑。
看到歐維前去墓地探望妻子,低聲說“我想你”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淚如泉湧,窩在沙發裡無聲哭泣著。
那種再也見不到最愛的人時,絕望又無力的破碎感,她也曾體會過。
五年前外婆去世時,她在飛機上哭了兩個小時,一路哭回家,遺憾未見到外婆最後一眼,再也吃不到外婆親手給她做的扣三絲,聽不到一聲聲溫柔喊她安安寶貝……
還有她曾經無數次走過商場,抬頭一眼看到周易的巨幅海報時,這種無力絕望也會湧上心頭。
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其一生或許都不會再見。
蘇安壓抑自己不哭出聲,怕驚擾了書房裡的男人。
可這種克製的哭泣很累心,不一會兒,她兩眼酸脹,帶著悲痛的心情進入了夢鄉。
等周易忙完,已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他起身看著乖巧躺在搖椅上的女孩,輕聲喊了一句:“蘇安?”
女孩紋絲不動。
走過去俯身一看,人早已睡著,白裡透紅的臉頰上掛著未乾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