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疑惑半晌，等看到她懷裡那本書的封麵時，瞬時明白過來。
心中也跟著一疼。
他真不是故意拿這本的，平白惹她傷心了一頓。
靜靜看著這張睡顏良久，周易低低清了一下嗓子：“蘇安，去床上睡好不好？彆著涼了。”
女孩自是沒有回應。
他笑了笑，俯身將人輕輕打橫抱起。
纖軟的身子蜷在他懷裡就像一隻乖巧的小貓，輕得讓人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周易跪在床邊，將熟睡的女孩輕輕放到自己床上。
一切悄無聲息，進入深度睡眠的蘇安隻是翻了個身，抱著枕頭一角，繼續睡去。
周易忍不住伸出長指，撥開落在她眉眼上的柔發，勾至耳後。
動作輕柔仿佛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掖好被角後，他又繼續回到工作，隻是目光時不時望向床上睡得安然的小身影，心中便無法再沉靜下來。
半小時後，周易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換了一身白色襯衫，將乾未乾的碎發溫順地貼在額頭，氣質清爽慵懶。
本想去陽台曬個太陽，路過床尾時，不經意聽到一聲低泣。
他腳步一頓，停下來望向床上的人兒。
聲音似乎又沒有了，好像剛剛那一聲隻是幻覺。
待要再抬腳時，忽然又傳來一聲，似有若無，淺淺的抽噎，從被窩裡悶悶傳來。
周易大步走到床邊，卻沒看到人影兒，便有些焦急地去掀被子。
“蘇安？”
隻見女孩將整個腦袋都埋在被窩裡，雙眼緊閉，全身卻在顫抖，時不時無意識地哭出聲。
“蘇安？怎麼了？”
周易碰了碰她的臉頰，溫聲詢問。
沒有回應。
隻聽到她在夢中低低喊了聲什麼，周易俯身將耳朵湊近她嘴邊傾聽。
“阿婆~”
女孩低聲嗚咽，柔柔喊著，好像十分戀戀不舍，眼角湧出更多淚水來，打濕了枕頭。
“蘇安，蘇安。”
周易知道她被夢魘纏身，便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額頭，低聲安撫，試圖將她喚醒。
很快，蘇安也從悲傷的夢中醒來。
水潤的眸子一睜開，便見周易靜坐在床邊，低頭望著她，滿眼柔情。
她甚至來不及清醒，直接起身撲入他懷裡，哭了出來。
周易愣了三秒，這次沒有遲疑，握著她纖細的後肩，將人緊緊抱著，一隻手輕輕拍著後背安撫。
“怎麼了？”
“我夢見我阿婆了……”女孩抽噎著，斷斷續續講：“阿婆她眼睛看不見了，還在廚房給我切三絲……我說不要切了，我不吃了……我不吃了……外婆就是不理我……”
淚水浸濕了周易剛換的白襯衫，溫熱濕濡。
周易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輕柔：“不哭，阿婆一定是想你了，才會入你夢來。”
不像有些人，走得乾乾脆脆，不帶一絲感情，誰的夢也不來。
他都快忘了那人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周易下巴抵在她發頂，手心一下接一下地，輕輕摩挲著她後頸。
閉眼，像是相互救贖取暖的情侶一般。
此刻，也唯有她身上淡雅的幽香，能讓他心安了。
兩人衣著單薄，蘇安也是裡麵一件襯衫加一件薄毛衣，外套脫了在樓下客廳。
周易剛洗完澡，隻著一件白襯衫，隱隱還有未散去的水汽，清爽凜冽。
隔著薄薄的麵料，肌膚相貼的部位溫度漸升，觸感也逐漸明顯。
他能明顯感覺到有一團柔軟，如雲棉飄絮一般，緊貼著他胸膛，微微觸動著。
眼眸深了深，懷裡女孩清淡的體香，也好像越來越濃烈起來。
良久，蘇安終於不再抽搐了，軟軟靠在他懷裡。
周易一直緩緩順摸著她後腦勺，待她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才低聲詢問：“所以，中午吃飯的時候哭，是想阿婆了？”
蘇安在他懷裡點了點頭。
周易：“以後再夢見她老人家，彆說你不吃了。”
蘇安不解：“嗯？”
鼻音有些濃，聽著怪讓人心疼的。
周易低頭，唇瓣輕輕劃過她眉心。
蘇安或許沒察覺到，但他卻在那一刻心跳噗噗，仿佛情竇初開的高中男生。
盯著她輕顫的眼睫，喉結情不自禁上下一滾，好一會兒，才緩慢開口。
“跟阿婆說，有人會做給你吃了，她自然就會理你了。”
音色低啞散漫，又帶著幾分認真。
蘇安抬起頭，怔怔望著他，仿佛在回味他這句話的意思。
周易卻忽然抬手，將她唇邊的一縷發勾至耳後，低眸帶笑望著她。
“還睡嗎？”
蘇安輕輕搖頭。
周易：“那起來跟書顏去花房玩一下？剛剛她來找你，見你還沒醒，才一個人跑下去了。”
蘇安思緒還沒回過來，總覺得那裡不對勁，而且，她不應該是要回家的嗎？
周易卻好像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身姿又放低了些，幾乎是湊在她耳邊吐息。
“蘇安，留下來吃晚飯好不好？”
蘇安掀眸，對上男人一雙隱晦幽深的眼眸，仿佛受了蠱惑一般，點頭答應了。
默了片刻，又加上一句：“我……還想吃扣三絲。”
聲音又低又軟，像隻慵懶的小貓咪，撩撥人心。
“好，我現在去準備。”
男人唇角上揚，手揉了揉她的烏發，聲音寵溺：“以後，蘇醫生想吃，就直接跟我說，不必去玫瑰餐廳，我這裡，永遠不會售罄，也永遠隻為你服務。”
而蘇安的大腦一瞬宕機，仿佛被人按下暫停鍵，傻傻盯著他看了半晌，把他前前後後說的幾句話在腦子裡過了足足三遍，才品出一些不可思議的意味。
他這是在……表白嗎？
這般隱晦，又這般直白。
仿佛一切決定權都在她手裡。
她聽懂了，那便是直白。
她沒聽懂，那便是隱晦。
空氣安靜了幾秒，蘇安沒有說話。
周易也沒有逼她，起身撈起床尾她的外套，十分溫柔地給她穿上。
“去吧，書顏在等著你。”
溫熱的懷抱忽然消失，蘇安覺得心底仿佛也被注入了一池冰雪。
她，很冷。
那種寒冬臘月烤著火，忽然不得不起身離開火堆時的那種冷。
無措又迷戀。
這種無措，直到吃完晚飯後，周易送她回家。
她還沒回過神。
兩人關係似乎也隻剩下最後一層窗戶紙，就看她願意什麼時候捅破。
周易知道她內心的掙紮，也隻是耐心等待她願意敞開心扉那一天。
回到雲溪花園，眼前燈火明暗相間的小區，與他那座燈火通明，仿佛所有星光都降落在一處的彆墅，宛若兩個世界。
正如同她和他。
有著不可跨越的差距。
“謝謝你，周先生，我今天很開心。”
“至於你的禮物，我想好了再補給你。”
夜風習習，兩人立於樓下告彆。
路燈將兩道身影拉得綿長纖細。
一聲周先生，似乎又將兩人的距離暴力拉開。
周易眼神微沉，默了兩秒後，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揚起唇角，輕輕開口：“不用補了，你已經送了。”
她啥時候送了他禮？
蘇安一臉錯愕，不解地看向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