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 過了72小時黃金救援時間後,災難傷員救回人數基本已成定局。
後續被挖出來的人,大都已經是一副冰冷的軀殼, 能救回來的少之又少, 整個災區又進入了最絕望的時刻。
而蘇安,也終於體力不支,倒在手術台上,被抬了下去輸葡萄糖水。
等她從一陣地動山搖中醒來時, 已是傍晚時分。
隱約聽到有人大喊, “餘震來了!”
但聞哐當聲作響, 外麵仿佛天翻地覆一般抖動,人們驚恐叫出聲。
蘇安從病床上爬起, 想要出去看看,卻直接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一頭撞在對麵的病床上, 額頭直接被擦破了皮。
她伸手摸了摸, 感覺到有溫熱的血流出。
好在幾秒過後, 整個大地終於恢複安靜,蘇安踉踉蹌蹌走出病房, 外麵的誌願者和醫護救援隊又都恢複了秩序, 繼續抬著傷員們進來。
有遇到她的人民子弟兵肅然起敬,對她敬禮:“蘇醫生!”
蘇安被他的聲音驚嚇住,而後勉強扯出淡淡的笑容, 點了點頭。
陸續走過去,又有不少誌願者甚至患者,都一聲聲喊著她的名字,“蘇醫生!辛苦了!”
還有被救出來的五歲小姑娘跑過來, 給她送來一個HelloKitty的創可貼,指著她的額頭奶聲說道:“蘇醫生,你這裡受傷了,我幫你貼個創可貼。”
蘇安蹲下身,溫柔一笑:“好,謝謝你。”
“不客氣,謝謝蘇醫生救了我媽媽,”小姑娘小心翼翼撕開創可貼,又對著她的傷口呼了呼氣,“媽媽說,傷口讓我吹吹就不痛了,是真的嗎?”
蘇安頓時熱淚盈眶,她認出了這個小姑娘,她的母親昨天被一根巨大的鋼筋穿透整個腹部,送過來時幾乎命懸一線,是她和廖醫生在死神手裡救回來的,但這位母親也幾乎去了半條命。
聽送過來的誌願者說,翻開廢墟的時候,是這位偉大的母親彎著腰,將五歲的女兒護在身下,鋼筋從她後背刺穿到腹部,但小女孩卻毫發無損,隻是有一點脫水的症狀。
而小女孩家裡的其他親人,很遺憾都沒能救出來,去了半條命的母親,是小女孩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
蘇安喊著悲痛無比的心情,將小女孩抱在懷裡,強忍哭聲:“是真的,你幫我吹吹,就不痛了。”
就在蘇安安撫好小姑娘,準備回手術區時,忽然有誌願者跑過來大喊:“福利院那邊坍塌了,急需醫生過去救援!很多小孩被困在裡麵!”
蘇安心口一緊,忽然想起小嵐,這個時候,她一定是最著急的!
然而到處都沒見到她的身影。
“小嵐醫生呢?”蘇安跑到手術室詢問。
廖醫生的實習醫生說道:“給您輸完液後,她跟我說放心不下福利院那邊的孩子,一個人跑過去了。”
蘇安腳步一顫,連忙跟著誌願者趕往福利院。
夜幕即將降臨,福利院又地處郊區邊緣,加上地震馬路斷裂,車子開到一半無法前行,一行人隻能下車徒步往那裡走。
第一天的地震已經讓這一片區域搖搖欲墜,剛剛的餘震幾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力,將這裡夷為平地,廢墟之中,已經有消防員和軍隊的人在挖掘搜救。
直至淩晨,已經陸續有不少小孩被救出,重傷的不多,大多數除了一些輕微骨折和破皮,沒有什麼重傷。
蘇安剛要鬆一口氣,便聽到一個小孩低聲哭泣:“小嵐姐姐……小嵐姐姐在裡麵……痛痛……”
蘇安隻覺心口宛如插入一把利刃,她瞬間哭出聲,跪在地上,呼喊小嵐的名字。
福利院院長馮媽媽被人攙扶著從廢墟中扒出來,老淚縱橫說道:“小嵐在最下麵,她去找彤彤了,她在最下麵……”
漆黑的夜晚,憑借著微弱的燈光,救援隊一直在往廢墟下麵挖,生命探測儀也確實檢測到下麵還有生命體征,蘇安跪在地上,一塊塊移開石塊,哭著喊著小嵐的名字。
終於,在一塊水泥鋼筋的石塊下,一隻沾滿泥土的手露了出來。
蘇安怔住了,顫抖著握向那隻幾乎冰冷的手指,忽然哭不出聲來,心仿佛被刀刺了一個大洞,崩潰的情緒如冷風呼呼往心口灌著,疼到極點,反而麻木了。
她內心希望,不要是小嵐,不要是小嵐……
可是,隨著救援隊的挖掘,看到已經沾滿了泥土的白色衣角的那一刹那,蘇安無力癱軟在地,像是失去了翅膀的鳥兒,沒有動力,沒有希望,無力又絕望直直從高空中墜落。
“小嵐……”蘇安失聲痛哭,眼中的光瞬間支離破碎,看不清眼前一幕。
女孩瘦弱的身子,蜷縮在廢墟下,身上是一塊巨大的水泥板,身下是一個幼小的孩童。
聽著身邊的人在商量緊急救人方法。
“下麵還有個小孩,腿被砸傷了,有兩塊大預製板壓在那裡,不好抬,搞不好兩個人都救不出來,得等挖掘機過來……”
“蘇醫生,還有生命體征!”
聽到救援隊的聲音,蘇安緩緩回過神,強行忍下心中悲痛,讓自己鎮定下來,心中總算燃起了一絲希望。
她擦乾眼淚,強忍悲慟,蹲在一旁查看彤彤和小嵐的傷勢,彤彤是被石頭砸昏過去,沒有生命危險,但小嵐長時間受壓,已經導致身體出現了擠壓傷綜合症狀,這是極度危險的。
但現在救援隊伍唯一能做的,是給兩個人輸液補充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