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啊,武德充沛!我要好好習武,等小舅舅從北庭都護府回來,咱就一起出遊!不過武德殿其實距離東宮和遊樂園也很遠吧,”二皇子怏怏地把腳收了回來,不和狗玩了,“走路的話,也要小半個時辰呢!”
“誰叫你走路?你不會坐轎麼?”
“才不要坐轎,我要從今日開始,就努力的強身健體!能不坐轎就不坐轎!”二皇子大氣不喘地說。
太子瞥了他肉乎乎的小臉蛋一眼:“……”孤信你個鬼!
“大哥,你在看什麼啊?”二皇子噠噠噠地跑到了太子的身邊,依偎在他身側,“是廣平侯給你寫的小抄報嗎?”
小抄報,這還是曹國舅提出來的詞,倒也足夠生動形象。
“不是,是《戰國策》。”
聽到《戰國策》,二皇子就沒興趣了,不過很快,他又有了彆的想法:“說起來,之前廣平侯給你寫的小抄報,我也沒瞧見啊,大哥你一定還記得內容的,你快給我說一說!”
小孩子果然想一出是一出。
“那太多了,並不是什麼都那麼有趣的,你要聽什麼?”太子問。
“唔……”二皇子苦思冥想了一下,靈光一閃,“啊啊啊,我想到了,你就說那把‘大夏龍雀刀’吧!”
“之前過年,大哥你送小舅舅承影劍的時候,你說大夏龍雀刀那什麼來著?兆頭不好還是什麼的……對,就是這樣,秋狩的時候,小舅舅遮遮掩掩的,都沒把這把刀的故事說完呢!”
太子身體微微僵硬,他放下了手中的《戰國策》,沉默了一會兒,說:“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故事。”
“什麼意思?”
“它聽起來,會讓人很悲傷的。”
“那我也要聽啊,不能你知道,我卻不知道,哼!”
“好,那孤就告訴你……”
“大夏龍雀刀,是十六國時期的大夏國國王赫連勃勃所鑄,赫連勃勃乃是暴君,此刀嗜血,殺戮無數,此為一不詳。”
“北庭都護府的齊氏,乃是赫連氏後人,當時齊氏嫡脈唯有一幺女……”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曹少將軍未過門的未婚妻子。
齊氏女當時在踏青,忽見少將軍鮮衣怒馬,英姿勃發,在她麵前打馬而過。
她對少將軍一見傾心,當日便磨得家中長輩為她打開了庫門,取出了塵封多年未出世的大夏龍雀刀。
這個大膽的女子,翌日就捧著刀,敲鑼打鼓地到了大將軍府,言說要嫁與少將軍,此刀就謂之為“嫁妝”……
她大膽,她熱烈,她如同一捧燃燒的烈火。
“然後呢?”二皇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大哥講故事好像沒有那麼難聽了,難道說,是因為他終於帶上了感情嗎?
“然後?”太子頓了一頓,“然後你大舅舅就收下了這把刀。”
“哎呀,那這不是好事嗎?那姑娘喜歡他,他也喜歡那姑娘……”
二皇子先是有些欣喜,但一想到他大舅舅好像已經死了很多年了,臉瞬間就白了:“後麵,該不會是……”
太子點了點頭:“那把刀隨你大舅舅征戰多年,威名赫赫。兩家雖約定好了婚事,但後來你應該也知道,曹家喪事不斷……”
因為爺爺與父親先後戰死沙場,曹毅之不得不接連守喪,於是他與齊氏女的婚事一拖再拖。
終於拖到那個他再也無法完成這場婚禮的境地,他被行蹤泄露,被敵軍包圍了……曹毅之無法接受自己被俘虜,抓去為人質威脅叔父曹子爽與大雍的結果。
他寧折不彎地舉刀自刎了。
“後來你外公奪回了此刀,由劉氏親自將此刀送還到齊氏,聽聞齊氏女當時神色平靜地收回了大夏龍雀刀。”
“但是在你大舅舅曹毅之頭七的那一日,齊氏女上門了,抱著大夏龍雀刀上門的……”
太子的聲音逐漸空無:“聽說當時事發突然,她的動作很快,沒人及時攔下她。”
“什麼意思?”二皇子呆呆地將太子望著,“難道說、難道說,她,她也……”
太子沉重地點了點頭:“嗯,她也舉刀自刎了。”
這就是為什麼太子會說那把刀兆頭不好了,它確實是一把不祥之刀,由暴君所鑄,見證暴君亡國,重見天日,先後殺死一對有情人。
再一抬頭,太子就發現二皇子已經哭得直打嗝了,太子頓時就慌了,手足無措地找手絹:“怎麼了二弟?你彆哭呀……他們、他們後來合葬在一塊兒了!”
二皇子眼淚嘩啦啦:“大、大哥,這些……以後,還是不要,嗝~告訴我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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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踏著月色回自己的院子,發現了假山後邊有個人。
他直接轉過去了,那個人猝不及防被他逮了個正著。
“鐵牛,你在此處做什麼?”湛兮鬆開了那人的衣袖,“過兩日就要出發了,你可收拾好行囊了?這兩日不讓你提取我的大蒜神水了,你怎麼不抓緊時間休息休息,再收拾收拾?”
高鐵牛垂下了頭:“我這就回去收拾。”
湛兮抬眼看了看方才高鐵牛站在此處發呆的方向,唔,那似乎是表姐的院子?
“鐵牛,你等下。”湛兮又一次抓住了高鐵牛。
高鐵牛站在原地沒動。
湛兮眨了眨眼,勸他:“你可莫要把感恩,當做是喜愛啊……”
高鐵牛剛想開口說他不是感恩,他就是……但是他馬上又閉上了嘴,緘口不言了。
看他這幅鋸嘴葫蘆的模樣,湛兮就忍不住歎氣,孩子,你們真的不合適。劉如英有前世的記憶都看開了,你連前世的記憶都沒有,竟然如此生癡?
於是湛兮冷下了臉,大力拍了拍高鐵牛的肩膀:“你實在沒事乾又睡不著,你也彆擱這兒杵著,你乾脆就給我提取大蒜水去!”
“好的,我現在就去。”高鐵牛沉默地告退了。
把湛兮整得非常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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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豔陽千裡,大軍拔營,他們要出發回北庭都護府了。
那場麵,不啻於大軍歸來時的模樣,百姓仍然夾道相送,投喂水糧。
永明帝與曹穆之攜手送他們到十裡開外,二皇子哭唧唧地抓著湛兮的衣袖,最後一頭磕在太子的懷裡,嗚嗚嗚地哭個不停,最後還是撒開了手。
湛兮歎了一口氣,伸手將他們兄弟二人的手放在了一起:“莫哭了,過幾個月,我就回來了。你們兩個,在我不在的日子裡,也要相親相愛,知道嗎?”
特意來相送的謝靈雲將一個頭戴鬥笠,身著襴袍的男子介紹給了湛兮:“你叫他蔡老板就好啦!”
“蔡老板很會做事的,”謝靈雲笑眯眯地說,“有什麼事情都可以麻煩他,不要客氣,他啊,是個勞碌命,閒不下來的。”
蔡老板嘴唇邊上那兩撇小胡子忍不住抖了起來:“謝夫子,你這是不是有點過分?”
“哪裡過分?保護老夫的金童子,對老夫而言,比保護老夫自個兒更重要,你說要追隨老夫左右,怎能不聽老夫吩咐?”
說道理,哪裡有人說得過謝靈雲。
蔡老板最後垂頭喪氣地走到了湛兮的身後。
湛兮含笑收下了外公送來的工具人,親親熱熱地抱了抱他外公:“外公你最好啦,夏天的時候我就回來啦,到時候在皇家書院和大家夥一起聽你講課!”
再如何依依不舍,大軍也終歸是要出發的,曹子爽最後回首看了一眼這巍峨的皇城城門,高聲喊道:“出發!”
湛兮顛著小馬就跟在曹子爽的身側。
晚上在無邊無際的曠野紮營休息的時候,折可克笑哈哈地拉著一個高大的軍漢過來了——
“小金童,你快出來。”
湛兮拉開帳簾,與一個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的臉對了個正著。
折可克哈哈大笑地拍了拍那人的胸口,說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哥哥的好兄弟,姓呂,名伯野,字質樸。他可是我的兵裡頭最能打的!”
“今晚我們要比賽摔跤,你快來,”折可克手肘輕輕撞了撞湛兮,擠眉弄眼道,“小金童,你錢多,壓哥哥,全部壓哥哥贏,壓兩……哦不,壓十兩銀子,哥哥給你十倍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