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聽唐大少一說,唐家主才苦笑了一下,原來是自己都猝不及防被撞倒了。
唐大少還記得,小國舅摔倒的當時,罵罵咧咧的話。
他根本就沒有看到前方已經發生了那麼可怕的傷亡,他反而在指責後麵的那些老百姓,說什麼——“站不穩的狗東西,就不要來看武鬥大會啊!”
唐大少對那個畫麵,真的是哭笑不得啊。
實際上,他現在也正是在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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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少將整件事情詳細地講給了唐家主,唐家主聽完後,沉吟了一會兒……
他不似這兩兄弟一副“闖了大禍,天塌下來”了的模樣,反倒沉著了下來,眼神也漸漸地堅定和冷酷了下來。
“不管是不是意外,事已至此,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唐家主冷漠地說。
“為今之計,我們也隻有一條路走了……”
兄弟倆都抬頭看向父親,似乎在等待著他拿主意。
唐家主漠然又冷酷地說道:“那就將錯就錯吧!”
“什麼?”唐大少駭然地看著父親。
卻見唐家主堅定地點了點頭。
唐家主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那兩個人對於傅家而言意味著什麼?
那不為人知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兩一死一殘,對傅家而言,約等於是一場致命的打擊。
既如此,不論此事究竟是一場意外,還是一場陰謀,傅家都不會聽他唐家的解釋了。
傅家接下來,必然是竭儘全力想要弄死他唐家。
不僅因為傅家主喪失了自己最爭氣的兩個繼承人,更因為傅家主會反過來猜疑他唐家是不是已經和小國舅徹底達成了某些協議……
傅家會害怕唐家掌握的某些證據,比如呂伯野的身世之謎。
就算不為上麵那些可怕的東西,傅家作為一個利益集團的首腦,也要對他人的挑釁做出回應,否則成了縮頭烏龜,豈不是讓利益集團內部的家族們離心離德?
於情於理,如今兩家都是不死不休的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唐家最好的應對辦法,便是——將錯就錯,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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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那邊如何悲痛欲絕,湛兮並不在乎。
勝券在握的他,隻想給京城寫信,去邀功一番。
至於湛兮為何如此自信,那當然是因為在此等情況下,無論是傅家還是唐家,都被肉眼看不見的大勢所裹挾住了。
現在的情況,完全是已經由不得他們冷靜下來,仔細商談,再化乾戈為玉帛的了。
既然如此,湛兮等著看好戲就是。
在湛兮快活地哼著歌,給皇都那邊寫第一封信的時候,皇都那邊,也正好收到了他的第一封回信。
皇都,紫微城。
“不就是金童子的回信,用得著八百裡加急?”曹穆之無奈地看著欣喜若狂的丈夫。
永明帝儀式感極強地命令宮人多端來一盞琉璃燈,令整個案牘都更加明亮,之後才雙眼發亮地招呼曹穆之過來一起看信。
曹穆之對自家丈夫真的是無奈,但臉上一副無奈和不以為然的模樣,身體卻老老實實地坐了過去。
實際上,曹穆之對金童子的回信的期待,並不比永明帝的少。
那畢竟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她娘親就生了他們兩個人。曹穆之還記得這孩子剛出生時候的模樣呢,瘦巴巴的像個猴兒,阿娘非要叫他金童子……
曹穆之也記得她強硬地要將他帶走,帶到王府去由自己和丈夫一起撫養的時候,那孩子懵懂純真的眼神。
回過神來的曹穆之忍不住讓笑意占據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你要叫那兩個孩子過來麼?”
永明帝搖了搖頭:“太晚了……明日再將信給他們送過去吧。”
確實是太晚了,八百裡加急,那就是披星戴月,驛站換人換馬,不眠不休地送過來。
到的時間也沒有要求,越快越好,於是這一批信,就是在這樣一個深夜抵達了皇都的。
“先看金童子的信嗎?”永明帝眨了眨眼,問曹穆之。
從北庭都護府寄過來的東西有很多,信箋就有一大遝,但並不是所有的信都是湛兮所寫的。
裡頭還有不良人、魚知樂、永明帝安排的新手上路的史官,給永明帝他們的工作彙報。
曹穆之沒有猶豫多久:“看金童子寫了什麼吧。”
夫妻一人依偎著看完了湛兮的回信。
永明帝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沉聲道:“看來北庭都護府的情況,比想象中要稍微複雜一些。”
曹穆之收斂了笑意:“你也彆太擔心他,他的聰慧你是知道的,而這北庭都護府,情況再複雜,也到底是曹氏幾代經營之地了……實在不行,就召他速歸。”
說完,曹穆之歎了一口氣,凝視著信中格外輕快飄揚的字跡,問永明帝:“這善毒的禦醫,你心中可有人選?”
如今禦醫院有一大批老禦醫,正沉迷於提煉那糨糊中的綠毛素……哦不,那叫青黴素。
總之這玩意兒,已經有點成效的,先前受傷的動物用了這玩意兒,死和活,是五五分的。
如今死和活,是三七分了。
禦醫們逐漸上手,似乎研發的速度都更快了一些……
正因如此,曹穆之發現這群老老少少,其實學醫雖然有專攻的方向,但是基礎都很是紮實全麵,而他們的專攻方向,也沒有“用毒”這一方麵的。
永明帝想了很久,本以為估計得讓八方聽雨樓看看能不能揪出來一個江湖中人的了,但是他最後卻當真想起來一個人。
“倒是有這麼一個年輕人,據說很善用毒。”永明帝說。
“哦?”曹穆之好笑地看著他,“那陛下~您這禦醫院,可真是臥虎藏龍啊。”
永明帝被她那促狹的模樣逗得係發笑:“好啦好啦,你就彆埋汰我了。”
“說正經的,那不是禦醫,那是陳老禦醫收的弟子,據說那應該就是這陳老頭的關門弟子了……唔,那我就派陳老頭帶著他小弟子過去一趟吧。”永明帝理所當然地說。
曹穆之笑得花枝亂顫:“你還派陳老禦醫去?你不怕他半路骨頭散了架?讓他那小弟子去一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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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一皇子覺得他阿耶阿娘很過分。
明明小舅舅的信,是昨天夜裡就到了的,但是他倆就不肯告訴他和大哥,非要等今天才說。
而且說什麼為了防止他們兄弟一人上課不專心,非要等他們下午的武術課都結束了,才派人把湛兮給他們的回信送來。
太過分了!
這樣算起來,阿耶和阿娘就比他足足提前了整整一天看到小舅舅的回信!
哪有這樣當父母的,可惡!
一皇子越想就越覺得他們過分,心中委屈巴巴地想:我終究是被辜負了啊……
思及此,一皇子的悲憤就更濃了,忍不住大口塞了一勺飯。
太子無語地看著自家莫名其妙就在默默掉金珠子的弟弟:“……所以這信你現在看不看?”
聞言,一皇子沒有立即回答,反而糾結地低頭,看著自己香噴噴的鹵肉飯。
怎麼說呢,他是又想趁熱把飯吃了,又想立即看到小舅舅的回信……
一皇子那股子糾結的模樣,為難兩個字,都要從緊皺的眉眼中溢出來了。
太子見狀,真的是對弟弟無語到了難以言喻的程度。
但是無語無奈又怎麼樣呢,他還不是會寵著縱著他家好弟弟。
“那你繼續吃吧,曹國舅的回信,孤給你讀。”說著,太子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並吩咐宮人端來水盆,他要洗手。
“大哥你太好了!那就交給你了!”小小奸計達成的一皇子快活地給自己塞了一口鹵肉。
啊~好香!
他現在可以一邊享受自己的鹵肉飯,一邊聽小舅舅給他的回信了,魚和熊掌都兼得,真好。
至於為什麼不讓宮女太監給他們讀信,那怎麼可以!小舅舅的信當然不能隨便給彆人看到啦,那是寫給他們兄弟的回信!彆人都不能隨便碰的。
一皇子用自己亮晶晶的小眼神看太子,滿臉都是“我大哥真好,我大哥最棒”的彩虹屁。
太子紅了紅臉,揮手屏退了眾人,然後他頂著一皇子期待無比的眼神,輕咳了幾聲:“咳咳,那你做好準備啊,孤現在拆信了。”
“嗯嗯嗯,大哥你快念吧!”一皇子大力點頭,順手又塞了一口肉拌飯。
太子於是小心謹慎、儀式感十足地用小刀,緩緩拆開了那封口完好的信箋。
展開信,太子先是打算一目十行地大致看一遍,然後再給一皇子全篇都念完。
然而,就在太子一目十行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秘密——
“於菟!!!”
太子不可置信地驚叫出聲。
“你之前居然在孤的信封裡塞了你的臭襪子和糕點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