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九姑娘給湛兮泡了一壺茶,這一回她卻是擺上了一盤空白的棋盤,這是要邀請湛兮對弈的意思了。
好在剛才湛兮喝酒也並沒有喝多少,一路走來,那淡淡的酒味也被衝刷得一乾二淨。
他與九姑娘見禮後,於她對麵落座,率先執起了黑子,在棋盤正中央落子。
九姑娘抿唇一笑,也捏了一顆白子,兩人一邊漫不經心地落子,一邊閒聊。
湛兮說:“事情已準備就緒,不日你便能夠得償所願。”
說完,湛兮自己都愣了一下,“得償所願”,又是這四個字……
他忽然有些心情複雜。
九姑娘卻似乎沒有注意到湛兮心情複雜所為何事,她認真地說了一句:“多謝小國舅為我籌謀。”
不錯,湛兮為此事確實用心良苦。
湛兮這可不僅僅隻是幫九姑娘在皇都內名聲大噪,為了讓她的美名遠揚四海,傳達九州各地,湛兮幾乎要求八方聽雨樓及其所合作的各地商會、江湖幫派,還有零散的遊商隊伍,在不斷地傳唱著,她是金色婆羅花轉世的故事……
然而,縱使是為此事費儘心思,湛兮卻也並不覺得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九姑娘的這一句謝謝。
“你對我不必言謝。”湛兮也認真地回了這一句。
九姑娘抬眸看向了他,卻見湛兮心平氣和地笑彎了眼睛,說:“九姑娘分明知道我這並不全是為了你。”
不錯,與其說為了九姑娘,不如說是借著九姑娘,為了整個大雍!
九姑娘並非庸人,哪裡能聽不懂湛兮的意思?
但是她卻搖了搖頭,依然目光清正地看著湛兮,堅持道:“縱是如此,我依然要謝你,因為哪怕你並非僅僅隻是為了成全我,我卻也因你而得益,得你成全。”
“九姑娘,若是讓你自己定封號的話,你會希望自己的封號是什麼呢?”
“善水。”
“因為上善若水麼?”
九姑娘:“對,因為水至柔至剛,不與萬物爭,而無堅不摧,無為而無不為!如此便可潛移默化,潤物無聲。”
“希望時光荏苒,九姑娘也會記得今日在這大雍齊王府,你所立下的初心。”
九姑娘聞言一笑:“男人與情愛,於我如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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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見幾位公子都來作伴,卻不見李致虛的時候,就猜到了什麼。
如今到了李致虛的海棠小築,卻發現果真如此!
湛兮聽到裡頭傳來了某人那道他熟悉的聲線——
“七郎啊~你就答應跟我回安北吧!”
湛兮拐過回廊,進去的時候,發現那邊的樊月英好像是察覺到了李致虛看自己的時候不太容易。
於是,湛兮眼睜睜看著樊月英單膝跪在李致虛的麵前,讓他的視野與她自己的視線不再相差那麼遠。
李致虛愣了,湛兮也愣了。
樊月英這家夥怎麼說呢……
湛兮忽然想起了上回他姐姐辦的賞花宴上,他就曾嘲笑身高傲視群雄的樊月英的前未婚夫,說他看著樊少將軍就那麼久,脖子仰著不累嗎?
然而如今這一個總是讓彆人仰脖子脖子看她的人,竟然會貼心至此!
湛兮眯了眯眼睛,樊月英這是真栽了?
樊月英沒留意到湛兮在身後走近,又繼續期待地磨人:“七郎啊七郎啊~跟我回安北吧!”
李致虛也是個演戲高手,方才湛兮分明瞧見這廝還震驚了一會兒的,這下他似乎忽然就睡著了。
然而就在樊月英歎了一口氣,準備把人抱回房裡去之時。
忽然又聽到了李致虛那如玉石相擊一般悅耳的聲音——
“安北的太陽……曬嗎?”
湛兮腳步一頓,很好,這是一起在愛河邊上,摔得狗吃屎直接載進河裡去了。
湛兮不再走近了,直接掉頭就往回走。
他邊走邊想,這樣也好……這兩個家夥,比起赤裸裸的利益合作,自然是你儂我儂的喜結連理更好。
湛兮的耳力太好了,還能聽到樊月英驚喜的聲音:“你答應我了!”
李致虛說:“我隻是問一問安北的太陽。”
“安北的太陽很曬,但是安北的風光也很好,安北和皇都不一樣,在那兒,你能夠看見一望無際的豐盈的水草,健碩長毛的牛,還有軟綿綿的羊,而且就算太陽曬,我也可以一直在你身邊給你打傘……”
樊月英雀躍的聲音在湛兮的耳中漸漸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