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垂眸,與獅子狗那雙漂亮濕潤的大眼睛對上。
獅子狗鼻子翕動了一下,眼神委屈又彷徨。
“沒事了……”湛兮安慰它,“沒事了,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摸了摸獅子狗後,湛兮起身往外走。
見湛兮離去,獅子狗又趴回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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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知道如今府中“熱鬨”,但是他沒想到,姐姐會深夜秘密出宮。
“姐姐,您……”湛兮有些失語。
讓禦醫守著那是必然的,但是曹穆之的身份到底非同一般,如今更是“講究”無比的時代。
曹穆之身上依然是華美貴重的宮裝,肉眼可見她來得匆忙,甚至沒時間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
“大伯母如何了?”曹穆之直接問。
見曹穆之一邊問,一邊有些疲倦地坐在了椅子上,還沒忍住抬手揉了揉額頭,湛兮就心疼不已。
“姐姐也應該多在乎自己才是。”
“我還年輕。”曹穆之不在乎地說。
語畢,曹穆之使了個眼神,她身側得臉的大宮女,立即引導著幾位恭恭敬敬的禦醫,腳步無聲小心謹慎地往裡走。
湛兮看著他們先是換掉了劉麥芒房內燃燒著的香,他細細嗅聞了一下,那是效果絕佳的安神之香。
大宮女小心謹慎地將劉麥芒的手放出,墊在了獅子狗的身上。
禦醫開始診脈。
湛兮倒是不擔憂禦醫們會不會敷衍,想想也知道那必然不能。
“姐姐太累了,不若去側房小憩一會兒吧。”湛兮提議。
曹穆之搖了搖頭,向一旁招招手,局促不安的劉如英便上前來了。
“好妹妹。”曹穆之摸了摸劉如英青白的,冒著冷汗的小臉,“你受驚了,且回你房裡歇息,莫要擔憂,此處有我呢。”
“貴妃娘娘,我……”劉如英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想要拒絕,又不太敢。
曹穆之溫柔一笑:“你要照顧大伯母,也得自己先休息好,你一貫體弱,大伯母如今睡下了,你若是倒下,那豈不是要顛倒過來了?”
劉如英也不是不知事的人,最後應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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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也該休息休息。”湛兮再次提議讓曹穆之放鬆休息。
曹穆之無奈地看了湛兮一眼:“並非我不願,隻是暫且不能,先過了這一段時日再說吧。”
知道湛兮心中擔憂,曹穆之便耐心地多解釋了幾句:“你姐夫啊……還跟個孩子似的,哭得稀裡嘩啦,忒丟人,唉!”
“好不容易將他安撫好,還得看看那兩個被嚇壞的孩子……”
估計安撫完二皇子和太子,曹穆之這便就急匆匆地出宮來了,連軸轉,所以才疲倦,才會連衣裳都來不及換。
曹穆之到底是率先被湛兮通過氣的人了,如今是最為冷靜的一個,自然是與湛兮談起了要事。
逝者已逝,生者卻還有無數剪不斷、理還亂,卻又不得不去努力處理的事情。
“雖說高敬恭呈上的諸多證據,是軍師雲中雀所整理,已經極為全麵與詳儘,阿耶信中也多有應證……但是金童子,你告訴姐姐,那幾個人,你確定要留?”
曹穆之的眼睛銳利如刀劍:“族誅可從來都沒有落網之魚!大雍更是無此先例!”
湛兮未被嚇到,平靜地說:“我並非不讚成連坐之法,作惡多端、罪大惡極、惡貫滿盈之人,其凶惡與狠毒,超脫常人所思所想,為震懾作惡之徒的凶惡之心,我們從不講究什麼‘一人做事一人當’,那些人,便是將其大卸八千塊,誅殺其九族,也理所應當。”
“但是姐姐,那幾個人,是特彆的。”
“哦?”
“我們之所以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迅速地了結這一切,徹底掌控整個北庭都護府,這幾個人功不可沒。”
湛兮說:“不過是苟延殘喘的性命罷了,給他們又何妨?更何況,姐夫本便是仁慈之君。”
“他們是有功勞的,且不是一般的功勞,那是‘大義滅族’的功勞,不提如何厚賞,至少留其性命,將功贖罪罷?”
“況且,雖無此先例,但如今有此先例……恰恰給某些迷途中的人,指了一條從未有過的明路,豈不是更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