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一切推入如此境地,所以也活該抱著空山舊夢,夜夜煎熬。
“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裴臨靜靜道:“不過,我也有不得不瞞她的理由。下回早些將薛然送來,晨功要趕早。”
……油鹽不進,死一邊去吧。淩霄忽然覺得罵他都是輕的。
她冷笑一聲,隨即收斂神情,朝一旁的薛然招招手,同他道:“好生練武,以後把壞人全都打飛。”
被灌了一腦袋聽不懂的話,薛然的表情十分懵懂,他愣愣地點頭,道:“我會的。”
薛然的小腦袋就在裴臨手邊,自然而然的,裴臨伸出手,頭回摸了摸小孩兒的發頂。
他忽然很想知道,薑錦有沒有期待過一個孩子,一個與他們血脈相連的、神奇的存在?
不得而知。
甚至,眼下連想到這件事情都算是一種冒犯。
感受到頭頂傳來的不輕不重的撫摸,薛然抬起頭,緊接著,便聽見他的師父沉聲道:“練到巳正吧。”
他稍加停頓,聲音是難得的清潤溫和:“也該學騎馬了,到時給你買一匹小馬,便不
必麻煩旁人。”
——
回去以後,淩霄沒有把今日的嘴仗說予薑錦聽。
但是嗆了裴臨一頓,淩霄的心情還是很好的,嘴角翹得都壓不住,薑錦見了,奇怪地問道:“怎麼了?你沒和他打起來?”
淩霄便道:“無妨的,我送了薛然過去就回來,儘量不打照麵。”
薑錦倒是沒什麼特彆的情緒,她哦了一聲,然後嘀咕道:“沒打起來就好。”
淩霄不欲與薑錦再聊這個話題,因為再聊難免要提及裴臨,她隻拉起薑錦,一起坐到院中的小幾旁。
薑錦提起了最近的大事,她說:“月底我便要啟程去雲州一趟,你兄長的傷勢如何?到時你可能一起去?”
淩霄有些猶豫,“我以為,姐姐會不想讓我一起去的。”
薑錦的聲音帶著暖意,她說:“這不隻是我一人的事情,難道你不想親自去查嗎?被捉過的是你哥哥,刺史府的人沒有直接見過你,最多見過你的畫像,到時你對麵容稍加修飾,不會被人認出來的。”
果然,任何的疑雲都不會成為她們之間的阻隔。淩霄不會因為,查到淩家遭難與薑錦頗有淵源的義父有關而隱瞞猜疑,薑錦也不會因為身份的關係而有所忌諱。
淩霄乾脆利落地答應了,旋即笑道:“那我不陪姐姐閒話了,這就去好好照料我二哥,他可得快點好起來,再不好我可要給他下猛藥了。”
外麵傳來拐棍敲地的聲音,淩霄猛抬頭,撞見她二哥哀怨的眼神,她驚喜道:“二哥,你怎麼起來了?”
淩峰幽幽道:“可不敢不起來練練,再不好,小妹可要嫌我礙事,把我丟出去了。”
薑錦在旁聽他們兄妹說話,唇角不自覺勾起了笑。
她曾經覺得,淩霄重生未必是好事,終究還是要背負著痛苦前行。不過眼下,傷痛和仇恨還在,但總歸是不同的了。
前世的淩霄總是沉重的,隻有後來在長安陪伴她的時候,會努力露出歡欣的模樣,來討她開心。
她極少這樣真切的為自己而笑,為自己而活。
薑錦很是為淩霄高興。
有牽掛,是一件好事。
——
下旬,驕陽似火,薑錦一行啟程前往雲州。
此番浩浩蕩蕩,去的人可不老少,也就比當時裴清妍發嫁時的陣仗小一些。
想到裴清妍嫁來之後還未回去省親過,薛靖瑤大手一揮,讓她此番也一起了。
薑錦明白她的用意,越是順理成章,越是不會引起警惕,才好查出東西。
到了雲州地界,王氏早早地就預備著迎裴清妍這個女兒回來。
薑錦打著的是回去祭奠薑遊的幌子,早先書信和裴煥君說及此事,他倒是很熱切地留她在雲州小住一會兒。
正如她之前料想的那般。
再度來這刺史府,薑錦心下波瀾不驚,她隻拉著淩霄的手,低聲道:“你改妝得太逼真了,若我多彆開一眼,都有些不敢確認是你。”
淩霄摸摸自己重畫的眉,道:“那就好。”
客院裡人不少,有一路從範陽來的仆從,也有刺史府的下人,來一起幫忙安置物什。
亂糟糟的一團,薑錦不經意往人堆裡一瞥,忽然看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識提起了精神,偏頭去看這人的側臉,而他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轉過了臉來。
啊……
是一張她並不認識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