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開文大吉!(2 / 2)

她又等了一會兒,柳煙凝還是沒有首肯的意思,柳欣茹歎了口氣,提著東西走了。

柳煙凝抬頭看著柳欣茹纖細的背影,念及一同長大的情誼,心情也沉重起來。

傍晚,空曠了一整天的家屬院熱鬨了起來,孩子們成群結隊地瘋跑,大人們三三五五坐在一塊吹牛拉皮。

柳煙凝坐在客廳裡看書,一抬頭,阿寶一動不動地站在連廊上。柳煙凝順著阿寶的目光看去,視線儘頭是隔壁毛寧寧一家,落日餘暉中,毛寧寧坐在他爸爸的肩膀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一家三口都笑了起來。

阿寶就那樣呆呆地看著。

柳煙凝走到阿寶身邊,摸了摸阿寶的小腦袋,“媽媽想吃雪糕了,我們去買雪糕好嗎?”

阿寶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連連點頭,拉著媽媽的手,迫不及待地要出發。

沒走幾步就跟毛寧寧一家撞上了。

胡雪華挽著丈夫,還穿著航天院的工作服,先笑著跟阿寶打招呼,“阿寶,跟媽媽上哪去呢?”

毛寧寧坐在毛曉峰的肩膀上,穿著綠色小軍裝,大黑眼睛骨碌碌地轉,神氣極了,腦袋剃得光溜溜的,隻在頭頂留了一小撮頭發,紮著衝天辮,看著像個福娃娃,他朝阿寶揮了揮小手,“阿寶~”

阿寶看著他,抿了抿嘴。

“去買雪糕,剛下班呢。”柳煙凝看了一眼胡雪華手上提著的菜簍子,他們一家雙職工,毛寧寧平時都送航天院的托兒所。

簡單地打了招呼,柳煙凝帶著阿寶繼續往前走,途中無可避免地穿過納涼的人群,娘倆就像是行走的禁言術,走到哪,哪的人群就被禁言了,一直到他們走過去了,背後的人群才又活過來,嘴裡說的話題就變成了娘倆,這是他們永不褪色的樂趣。

“聽說沈牧就要回來了,不知道等他看到自己的傻兒子是什麼心情。”

“沈牧當年可是省狀元,多光宗耀祖,可惜老沈家的靈氣都被他一個人給占用了,生個兒子是啞巴。”

“阿寶剛生下來的時候可聰明呢,柳煙凝成天隻顧自己快活,沒好好帶孩子,發了場燒,腦袋燒傻了,我可是聽孩子奶奶說的!...”

“瞧她整天穿得跟歌舞廳的小姐似的,那衣服腰掐的,屁股什麼樣都看得一清二楚!沈牧都不在家,也不知道打扮給誰看。”

有人替柳煙凝說好話,“人家小柳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那麼年輕就當了媽。”

“人家蔣丹帶孩子怎麼就帶得那麼好呢,聽說肖童童參加了市裡的少兒數學比賽,得了第三名呢!”

“肖童童可是小天才,打小就聰明,三歲就開始學外語,說以後要進外交部!這沒法比呀,沈阿寶連話都不會說!”

後背的議論聲逐漸聽不見了,柳煙凝望著阿寶的小腦袋,她知道她的阿寶不是小傻瓜,柳煙凝也帶他去大醫院看過,醫生都說阿寶的聲帶沒有問題,有可能是因為說話遲,柳煙凝每天都要教阿寶說話,可阿寶還是不會說話。

柳煙凝不知道阿寶是不是生了什麼病,一直試圖在書上尋找答案,但國內關於這方麵的書籍很少,她隻能托人從國外帶相關的書籍回來,可也沒有查明白原因。

泉城衛星發射中心。

為了攻克載人航天飛船項目,航天總院任職的沈牧被抽調至泉城衛星發射中心,已經整整四年沒有回過家,現在項目被暫時擱置,沈牧要調回總院了。

同在指揮部的楊毅是他同窗好友,當年在軍校的時候關係就很鐵,沈牧正在整理資料,楊毅走進辦公室,“老沈,恭喜你啊,總算是要回家了,你都還沒見過大胖兒子吧!”

沈牧勉強一笑,“在這待久了,要走還真舍不得同誌們。”

楊毅開玩笑,“那好辦,我倆對換,我也受夠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衛星發射中心條件艱苦,任務重,能堅持下來的,都是有大毅力的人。

楊毅跟他玩笑幾句,出去了。

沈牧拉開抽屜,抽屜裡麵擺著這幾年沈母吳桂芬寄來的家書,一個月一封,從不間斷。

而他闊彆四年的新婚妻子,隻在生孩子的時候寄過一封信,上麵也隻是簡單的一行字——十月一日生產,母子平安。

基地任務重,工作非常地繁重,他幾乎沒有什麼休息時間,隻能在閒暇的時候給柳煙凝去信,但從未收到回信。

對孩子,他隻能從母親吳桂英的信上了解。可母親寄過來的每封信上都是對柳煙凝的不滿——獨占沈牧的津貼,不贍養老人;愛打扮,跟彆的男人不清不楚;孩子因她看顧不周,發了高燒成了傻子,諸如此類。

柳煙凝畢竟給他生了孩子,他不能聽信老母的一麵之詞,寫信跟同住家屬院的老上級蔣建林求證,得到的回答跟母親所說並無出入。

這個消息不知怎的在中心傳開,沈牧偶爾會聽到戰友背後談及,沈牧出身農村,逆天改命進了航天總院,前途無限,可卻有個‘傻兒子’,這消息似乎讓某些人心理感到平衡,不能什麼好處都讓沈牧占去吧。

這一切就像是戈壁灘最毒辣的太陽,將沈牧對回家的期盼烤得焦乾,真要回去了,他甚至有些近鄉情怯,可不管孩子到底傻不傻,他都想快點見到他。

沈牧將家書都裝了起來,抽屜最深處,擺著一遝用紅毛線捆起來的發黃的書信,躺在抽屜裡幾年了,要不是無意間收羅出來,沈牧幾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數年前,沈牧還在就讀軍校,在圖書館的一份文學刊物上讀到了對方在報刊上連載的文學小說,非常喜歡,後麵機緣巧合下成了筆友,互通書信,持續了兩年,後麵對方突然了無音訊,再也沒了來往,但沈牧舍不得將這些書信扔掉,帶到了泉城來。

沈牧想了想,還是將書信收進了行囊。

收拾好行李,很快就到了出發的這天,沈牧轉了好幾趟才坐上了火車,列車在一片片金黃色的胡楊林中掠過,像漫天的碎金灑在了這片乾燥貧瘠的土地上,注定要發光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