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凝掙多少錢, 沈牧並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可能壓力會更大, 這些天,他日以繼夜的守在書房, 總算是又創作出一本化學工具書。
他之前寫的物理工具書已經申請到了出版號,成功地出版了, 一上市就賣得非常好,沈牧寫的這個工具書非常符合教科書的知識點, 甚至很多老師在得知這麼一本書之後都給學生推薦。
沈牧疑惑為什麼國內這麼多專家學者,沒人試著去寫一些工具書, 後麵也想通了,這其實跟過去的時代有關係, 工具書都已經是很多年前的版本,沒有更新迭代, 也就無法跟上現在的教科書。
有前麵成功的例子,沈牧這本書也順利的通過了評估, 獲得了出版的機會, 稿費比上次還多一千塊錢, 給了六千。
宋嘉和對沈牧說:“這次一共印刷了十萬冊,市場反應良好,下次印刷應該也快了,印刷第二版的時候就會支付你相應的稿費。”
沈牧將這六千塊全給了柳煙凝, 柳煙凝什麼都沒說,收下了。
沈牧出版書籍的事情沒有外人知道,雖然書籍上麵的作者名字是沈牧,但是沒有人跟航天院的沈牧聯係在一起, 在外人看來,航天院裡的沈牧是搞專業技術的,不是搞教育的。
沈牧出差這四年,雖然條件非常艱苦,但是他累積了非常多的寶貴經驗,多次參與國內和國外的火箭發射,問題歸零,擔任過總指揮,對火箭零件了解得也很全麵,是個不可多得的綜合性人才。
這天沈牧被龔揚叫到了辦公室,龔揚一臉沉重地告訴他,“可靠消息,你要升職了。”
沈牧一愣,他過年的時候因為不讓阿寶參加單位文藝晚會,引起了某些領導的不快,後麵又在家屬院修了一條特殊的水泥硬化路麵,某些人告到了領導處,說是沈牧修的這條水泥路將一個完整的家屬院分隔成了兩個單元,說沈牧這個舉動太自私,損害了家屬院其他人的利益。
沈牧也沒理會,他也不求升值也不求發財,隻認真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升職?”沈牧有些將信將疑,“不會吧。”
“是的,我聽的還有假嗎,要將你升成泉市發射基地副主任。”
沈牧看著龔揚,半晌說不出話來,難怪龔揚說到他要升職,臉色這樣沉重。
龔揚摸出一根煙點了起來,將煙盒朝他遞過來,“抽一根?”
沈牧搖頭,在泉市那麼難熬的日子,幾乎所有的同事都染上了很嚴重的煙癮,沈牧不喜歡,抽煙並不能解決他的苦悶。
龔揚點燃煙,問他,“真升職了,你去不去?”
沈牧才回來半年,載人航天飛船的計劃也還沒有重啟,這次突然給沈牧升值,還說不定是什麼原因呢。
沈牧蹙眉,這次回來,他預計是待上起碼三五年,等孩子稍微長大點了,柳煙凝能不那麼辛苦,但是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他的身份是軍人,軍人的天職是服從指揮,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沈牧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家,站在家門口,他看到阿寶坐在地上玩沙子,沙子是他前兩天才給他淘來的乾淨河沙,用一個四方形的圓盤裝著,既可以寫字,也可以畫畫,阿寶和毛寧寧這幾天都非常迷這個玩具。
沈牧看著小小的阿寶,他已經四歲零五個月了,沈牧陪伴他的時間卻隻有六個月,他心裡感到一陣難受和自責。
阿寶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站在身後,扭過小腦袋看過來,看到是爸爸站在門口,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爸爸?”阿寶疑惑地喊了他一聲。
沈牧擠出個微笑,換了鞋,“阿寶,在做什麼呀?”
阿寶捂嘴笑,“我做作畫,爸爸。”
沈牧湊過去一看,阿寶畫的是一家三口,左邊的是爸爸,右邊的是媽媽,中間小小的那個是孩子,孩子正咧著嘴笑著,簡單的幾筆畫得惟妙惟肖,沈牧甚至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家三口臉上幸福的笑容。
他的眼睛驀地濕潤了起來,聽見阿寶用稚嫩的聲音問他,“爸爸,阿寶畫得怎麼樣?”
沈牧淚眼朦朧,幾乎快看不清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等著被誇獎的阿寶,他喉嚨發哽,隻能摸了摸阿寶的小腦袋,以示誇獎。
柳煙凝在書房,她可以接受出差,但是她不能接受在公司加班,每天到點就走,第二天能將自己的工作交出來就行了。
沈牧推開門,看到柳煙凝坐在窗邊的書桌前,伏案正在寫著東西,桌麵上鋪滿了各種各樣的模特照片,沈牧看不懂,柳煙凝卻孜孜不倦。
她才剛剛有了一份自己熱衷的事業,沈牧這要是走了,她也不會再保留她的工作,沈牧知道,在柳煙凝心裡,阿寶才是最重要的。
柳煙凝聽到開門的動靜,扭頭看過來,見是沈牧愣愣地站在門邊,疑惑地用目光詢問他。
沈牧實在沒有辦法將自己的今天聽到的消息告訴柳煙凝。
“怎麼了?發什麼呆?”柳煙凝見他還是不出聲,問道。
“沒,沒事,今天晚上要吃什麼?”沈牧慌不擇言,問道。
柳煙凝更奇怪了,“秦姨都已經做好了吧。”
沈牧連忙哦了一聲,“行,你繼續忙吧,一會兒飯好了我來叫你。”
柳煙凝腦海裡麵還抓著工作上的思緒,也沒有分心去注意沈牧的異樣,嗯了一聲,就垂頭繼續工作了。
沈牧輕輕地關上了門。
柳煙凝工作忙,沒有察覺到沈牧一連幾天的異樣,但是阿寶察覺到了,柳煙凝休息的這天,阿寶悄悄地對她說道:“爸爸不開心。”
柳煙凝“嗯?”了一聲,“為什麼?”
阿寶搖了搖頭,“不知道哦,媽媽。”
柳煙凝留意了一下,總算是發現沈牧確實沉默了很多,這幾天都沒怎麼說話。
這晚睡覺,柳煙凝特意等了等沈牧,等他洗了衣服來睡下,她才問道:“你怎麼了,這幾天悶悶不樂的,連阿寶都看出來了。”她開玩笑道,“是不是因為把稿酬給了我,這幾天後悔,所以不高興?”
“哪裡的話,那怎麼可能呢,沒有悶悶不樂。”在事情定論之前,或者說在沈牧想出解決方案之前,他不會將這個消息提前告訴柳煙凝讓她一起擔心。
沈牧不肯說,柳煙凝也不喜歡強人所難,翻過身就睡了。
次日清早,沈牧早早地起床,家裡的報紙一經送到了,秦姨起得比他更早,已經將報紙放在了茶幾上,看報紙是沈牧每天早上的必修課。
沈牧定了兩份報紙,一份是人民日報,一份是北京日報,他先看了人民日報,才翻開北京日報,看完了主要的新聞之後,他本來是打算將報紙收起來了的,餘光瞄到了公告欄裡麵有一則師大發布的聲明。
他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霍地站了起來。
平時柳煙凝起床的時候,沈牧已經看完了報紙,吃了早餐,阿寶也已經吃完了早餐,在做上學的準備了。
今天也一樣,她起床的時候,阿寶已經換好了衣服,在等著她了,沈牧坐在沙發上,還在看報,就這一點的不同,讓柳煙凝察覺到了異樣。
“怎麼,今天的新聞特彆多?”
柳煙凝隨意說了一句,就去洗漱了,等她洗漱出來,沈牧將報紙遞給她看,“你看公告欄。”
柳煙凝掃了幾眼,臉上已經染上了薄怒,她將報紙輕輕放下,緩了緩才說道:“這師大太不要臉。”
沈牧問她,“難不成他們還想將房子給柳遠平嗎?”
柳煙凝搖頭,“那應該不會,柳遠平算什麼東西,能值得他們這樣?”
師大在報紙的公告欄上麵發布了一則聲明,如果柳煙凝的外公蘇適先生的獨生女兒蘇婉清三個月之內沒有跟師大及時聯係,那麼他們將視蘇婉清女士失聯,那房子是學校的公共財產,放著不用是浪費資源,經過全體校領導投票協商,一致認為蘇適老先生一輩子勤儉節約,一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麵。
其實柳煙凝自己也住不了那個房子,而且她也根本就不想去住那個房子,那房子是她外公外婆還有她媽媽曾經生活的地方,如果蘇婉清故去了,那她不會想要保住那個房子,師大將他們的忘恩負義冠上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柳煙凝坐在沙發上,喝了兩口每天早上必喝的清腸胃的花茶。
沈牧暗暗地握緊拳頭,連他在的時候,柳煙凝都要遭受這樣的委屈,他要是不在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更委屈的事情呢。
但師大這次是釜底抽薪,他先公示三個月,如果這三個月,蘇婉清跟他們聯係了,那房子依舊給蘇婉清保留,如果蘇婉清三個月都沒有跟師大聯係,那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蘇婉清失聯了,要麼就是她不想保留這個房子了,不過怎麼樣,師大這個舉動都是站在上風的。
他們大概能肯定蘇婉清不會跟他們聯係的。
八點鐘,沈牧出門上班,平時他工作的時候都是很認真的,今天卻走神了,他不能讓柳煙凝受這樣的委屈,他得做點什麼。
等午休的時候,沈牧去找了自己一個大學同學,畢業之後他選擇進了公安機關。
沈牧想請他查一下蘇婉清的下落,現在他們唯一能破局的辦法就是找到蘇婉清本人。
但沈牧並不太清楚蘇婉清的信息,身高年齡,什麼時候失聯的,他都不知道,確實也很難查。
但是說是教育家文豪蘇適老先生的女兒,就大概知道是誰了,方凱華曾經是沈牧大學最要好的同學之一,爽快地答應了沈牧的請求。
還沒有查出眉目,沈牧也沒有告訴柳煙凝。
宋嘉和是當天過來的,中午過來的時候,柳煙凝不在家上班去了。他從秦姨口中得知柳煙凝上班去了,還十分驚訝,柳煙凝是有職業有收入的,並不是家庭主婦,憑柳煙凝對阿寶的看重,他以為柳煙凝不會出去上班。
到了下午,宋嘉和又來了。
等他進門,柳煙凝臉上略有冷意,宋嘉和一見麵就趕忙道歉,“實在是對不起,煙凝,這期報紙的公告欄我沒有認真看,師大刊登公告也沒有經過我,如果我事先知道,一定不叫他們刊登的。”
柳煙凝臉色這才好看了點,“他們不在北京日報上刊登,也會在南京日報上刊登,隻要在報紙上刊登了,那他們就站在了道理的最高處了,在哪家報紙上刊登又有什麼關係呢。”
宋嘉和苦笑,“那我也不願意他們刊登在北京日報上麵。”
秦姨泡了茶過來,宋嘉和詢問柳煙凝,“那你打算怎麼辦,我看現在實在沒有彆的更好的辦法了,你也不是直係親屬,依我看,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蘇婉清女士。”
柳煙凝點頭,“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裡。”
宋嘉和默然,如果連柳煙凝都不知道蘇婉清女士的去向,那彆人更沒有辦法找到了。
過了兩天,方凱華給沈牧打電話來了,“查到了一些眉目,隻知道蘇婉清女士在二十年前去了港城。但是港城那邊的消息我們沒有辦法得知,所以也不知道蘇婉清現在到底還在不在人世,住在哪裡。”
能得知去向,就已經是個好消息了,沈牧連連道謝,回到家之後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柳煙凝。
柳煙凝這些年也沒有想過要去查她媽媽的去向,這還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得到蘇婉清的消息。
“我看一下有沒有同學朋友有熟人在港城的,請他們幫忙調查一下。”
柳煙凝思考了一會兒,“不用了,我請安娜幫忙吧。”
安娜的丈夫是外交官,現在從內地去港城的手續不好辦,想去港城從彆的國家轉機飛往港城是最快的。
但是安娜很少來公司,柳煙凝上了這麼久的班,也隻見過她兩次。
她隻好去了安娜家裡找她。
安娜見到柳煙凝很是意外,他們的習慣是上門做客是需要提前告知的,柳煙凝來得太突然。
柳煙凝也知道,她先給安娜道了歉,隨即說明了自己上門來拜訪的原因,想問問安娜能不能幫忙尋找蘇婉清。
安娜笑道:“沒有問題,這是小事,等威廉回來,我就讓他給駐港城的同事打個電話,一旦有消息,我會隨時通知你。”
柳煙凝道了謝,眼見安娜穿著打扮像是要出門,她也沒有再久留,告辭之後就往外走。
院子的大門徐徐打開,一輛黑色的林肯轎車駛了進來,在柳煙凝麵前徐徐停下。
車窗搖下,露出了威廉那張帥氣的西方麵孔,他的中文說得很好,“你好,美麗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