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煙凝到達咖啡廳,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十分鐘,她以為對方還沒有來,準備先要杯水等著,沒想到當她告訴服務員她在等一位胡先生,她跟對方約好了,來到咖啡廳就尋求侍者幫忙傳話,這樣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才能在服務員的指引下找到對方。
但讓柳煙凝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比她先到,服務員笑著對她說道:“胡先生已經到了,您請跟我來。”
胡導演就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前,麵前擺著的,正是柳煙凝的《暖春》。
“你好,請問是胡導演吧?”柳煙凝朝對方微笑詢問。
胡導演比她想象中還要年輕,看模樣三十來歲,穿著一件衝鋒衣,頭上帶著一頂瓜皮帽,胡子拉碴,如此不修邊幅的形象在他身上卻又分外的和諧,仿佛他天生就該這樣,灑脫不羈,透著一股文藝的氣息。
胡導演抬起頭,看向柳煙凝的目光中頓時閃過絲絲經驗,出於職業敏感,柳煙凝第一眼就讓人感覺非常的氣質,他見過不少大明星,或許熒屏上的她們看起來很漂亮,很有氣質,但是那是演出來的,很多人私下跟普通人沒有太大的區彆。
但是眼前這位女士不一樣,她漂亮,那種氣質是由內而外的,他最開始將作者約過來,隻是想跟柳煙凝探討一下她創作時候的心得體會,人物塑造有沒有原型之類的,現在看到柳煙凝,他甚至想給對方發一張名片,想邀請她來出演自己的女主角。
柳煙凝當然察覺到了對方對自己的打量,但是這種打量讓人並不反感,這是一種帶著欣賞的打量,這種眼神甚至讓柳煙凝感覺到了愉悅。
“你好,我是柳煙凝。”柳煙凝朝對方伸手,對方輕輕一握,旋即放開,胡導演站了起來。
“我沒想到《暖春》的作者竟然如此的漂亮,氣質,我覺得你不僅僅是個好的小說家,還能有機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如果你有意向的話,我可以給你提供試鏡的機會。”
胡導演的話讓柳煙凝一愣,她還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名演員呢,至少目前沒有。
如果柳煙凝再年輕幾歲,她獲得這樣一個機會,那時候的她充滿了冒險精神,有這樣的機會她肯定是要試一試的。
柳煙凝笑道:“您太客氣了,您今天邀約我出來是有劇本上的事情需要溝通嗎?”
胡導演見她對成為演員並沒有興趣,略微失望,但既然現在認識了對方,也不一定立馬就要對方答應下來,況且他手上的劇本暫時還不需要這麼漂亮的女人出演女主角,他笑道:“是的,是有一些問題要跟你溝通,我將小說看了四五遍,大概地勾勒了一個劇本,但是細部我沒時間去填充了,思來想去,我想還是作為原著作者的你對自己作品更加了解,我想邀請你出任這部電視劇的編劇,你考慮一下。”
上次簽合同的時候,對方就曾經提過,到時候說不定要請柳煙凝做編劇,沒想到竟然真的來了。
能親自參與自己的作品電視劇的創作,這對任何一個作家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柳煙凝當即就答應下來,“當然沒有問題,承蒙不嫌棄我才疏學淺,我能幫上忙,樂意之至。”
胡導演聽她答應下來,鬆了一口氣,“行,那你回去之後,在五天之內將劇本完善交給我看,如果有什麼地方不妥的,我們再商議。”
就小說的立意和每個人物的故事,主線串連等等問題,胡導演跟柳煙凝整整聊了兩個小時。
等到問題聊得差不多,胡導演抬腕看了看時間,“真對不起,我下午還有事情,我得先告辭了。你將劇本創作好了,給我打電話就行,這是我的名片。”
胡導演從隨身的背包裡麵摸出一張皺麵名片,上麵寫了兩個字,胡俊。
柳煙凝想起來了,她之前看過的一部年代劇就是這個導演拍攝的,已經上映就很受歡迎,就連柳煙凝這種不太喜歡看電視劇的,都看得津津有味。
知道對方的底細,柳煙凝在心裡鬆了一口氣,起碼這是個有才華的年輕導演,她的故事想必不會被埋沒。
剛剛胡導演告訴她,他在公司挑選劇本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她的《暖春》。
至於編劇的報酬,胡導演沒說,不知道是不是忘記了,柳煙凝倒是記得的,但她也沒有說,相比報酬,她更希望親手將小說改編成電視劇搬上熒屏,這對她是一種莫大的鼓勵。
到下午,柳煙凝來學校接阿寶。
平時她遲兩分鐘到達的時候,阿寶就已經跟著老師到門口等著她了,但是今天柳煙凝到達之後還等了十分鐘,都沒有見到阿寶的身影。
跟柳煙凝一同等候的還有王超和曾浪的家長,全是女人,之前曾浪的母親還跟柳煙凝說過話,但孩子們在一起訓練之後,這兩人看到柳煙凝就當沒看到,兩人似乎為了故意排擠柳煙凝,每次說話的時候都喜歡一邊拿眼睛看她,一邊捂嘴笑,仿佛是在談論柳煙凝一樣。
不過柳煙凝不在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還不值得她動氣。
正在柳焦急的時候,阿寶跟著老師走了出來,遠遠看到她,就對著她揮了揮手,“媽媽!”
阿寶背著小書包朝柳煙凝跑過來,柳煙凝很久沒有看到這麼高興的阿寶了,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也感到由衷地高興。
王超和曾浪也跟在後麵,各自被家長領走。
葉老師跟家長們解釋,“因為今天在做測試題,花了很久的時間,所以放學晚了一點。”
曾浪的媽媽問他,“兒子,你的試卷做得怎麼樣?”
王超扭了扭脖子,“沒有問題的。”
柳煙凝謝過葉老師,拉著阿寶往車走。
阿寶回頭看向曾浪和王超,這兩人結伴往公交站走,眼睛還時不時地回頭看過來。
“媽媽...”年幼的阿寶還不知道‘嫉妒’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已經能感覺到這兩人似乎很不喜歡自己家的小汽車。
“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們家的小汽車呢?”阿寶問柳煙凝。
柳煙凝一愣,“誰?”
“曾浪和王超呀,他們不喜歡我們家的小汽車。”阿寶說道。
“因為他們家沒有,他們家沒有的東西,就害怕彆人家有,那樣的話,他們就覺得自家被人比下去了,心裡感到不舒服。”
阿寶瞪大眼睛,他最近已經能想明白很多事情了,但是他還是不理解媽媽的話,真的會有人因為彆人家裡有自己家沒有的東西而感到不舒服嗎?似乎有,王超和曾浪就是例子。
“毛寧寧就不會,他隻會感到很高興。”阿寶說道。
柳煙凝垂頭看向兒子,小小的阿寶還沒有真正地見識過什麼是險惡的人性。
母子倆回到家,剛進門,秦姨就呼天呼地的,“煙凝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中午沈先生打電話回來過!”
柳煙凝一愣,“他打電話來了?”
秦姨連連點頭,“是啊,可你不在家,他說等等你,可你一直沒有回來,沈先生還有什麼事情要做,實在等不及了。”
柳煙凝衝到電話機旁邊,找出中午的電話回撥了過去,然而已經無法接通了。
阿寶走到媽媽身邊,他看到媽媽盯著電話愣神,“媽媽...”
柳煙凝垂頭看向阿寶,勉強一笑,“沒事,他既然能打一通,下次還有就會再打的。”
沈牧在信裡跟她說過了,基地那邊的電話是軍用電話,保密興致的,就算單位上要使用電話,也得打報告,就是緊急情況下使用了電話,後麵也得打報告。
所以沈牧隻能在出基地,去鎮上的時候才能給柳煙凝打電話,但是沈牧到了泉城之後非常忙碌,幾乎沒時間出門,有時間也是晚上了,哪裡也去不了。所以兩人隻能依靠寫信來聯係。
可是車馬太慢,泉城和北京的距離是三天三夜,可信件一來一回就得花費一個月了,兩人一個月也隻能通一封書信。
唯一一次講電話的機會,還被柳煙凝錯過了,她感到遺憾。
阿寶也想跟爸爸講電話,但是他看到媽媽好像在難過,也不敢說出來了,“媽媽,我今天的測試卷都做完了呢。”
柳煙凝不知道測試卷是什麼東西,但是聽起來應該是一些試題,她蹲下身,將阿寶摟進懷裡,“阿寶...”
柳煙凝基本創作的都是愛情小說,但是從前她沒有愛過人,也沒有嘗過愛情的滋味,對愛情的描寫全憑她自己的想象,以及從書上看到之後總結的感悟,可這樣的想象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更彆提去說服讀者,所以之前她的小說反響都很一般,掙錢是沒有問題,但是成不了什麼知名作家。
一直到沈牧回來,柳煙凝感覺自己在創作時候有了很多新的感悟,對愛情的描寫也更加的真實了,正因為如此,《暖春》才能引起關注,即將被搬上熒屏。
她從前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愛情真的有這麼大魔力能讓人至死不渝嗎?人世間真的有這樣的愛情嗎?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了,她也克製不住對沈牧的思念,那種思念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反而日複一日地刻入了她的骨髓,根深蒂固。
柳煙凝不知道沈牧下一次打電話回來是什麼時候,她不能保證自己時時刻刻都在家,而沈牧確實也很難算準她什麼時候會在家。
“秦姨,下次沈牧再打電話過來,你就按錄音鍵,將通話錄下來。”擔心秦姨不會操作,柳煙凝手把手地教了她兩遍,確保秦姨會操作了才罷手。
秦姨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柳煙凝還這麼年輕,阿寶還這麼小,就不得不夫妻分離,父子離散了。
沈牧送柳煙凝的那台黑膠唱片機,自從沈牧去了泉市之後就沒再使用過了,這天晚上,柳煙凝找出許久未用過的黑膠唱片,放了上去,舒緩的音樂聲流淌了出來,在靜靜的夏日夜晚,顯得那樣的愜意舒適。
在這樣的音樂聲中,柳煙凝完成了對劇本的填充。
胡導演似乎沒想到柳煙凝會這麼快將劇本寫完,這才過去了兩天,他將信將疑地來到咖啡館,柳煙凝將一本一萬多字的劇本給了他。
“你看一下,如果有哪裡不妥,你再告訴我。”
劇本跟小說不一樣,柳煙凝其實也是第一次創作劇本,如果有不妥之處也是正常的。
胡導演心裡不太樂意,他原本想著給柳煙凝五天的時間都算少的了,主要是時間緊迫,沒有更多的時間給柳煙凝來精雕細琢,但他沒想到對方兩天就寫完了。
劇本上的字跡十分娟秀,觀感舒適,光這麼看一眼,胡導演心裡的不滿就散了不少,起碼能看出來柳煙凝是用心在創作的。
等花了十五分鐘將整個劇本看完,胡導演拍腿叫絕,“不錯,真不錯,我看出來了,你對小說劇情脈絡有小小的更改,這樣顯得劇情更加的合理,情感也更加的真摯,你是第一次寫劇本吧,我看得出來場景轉換稍微有些生疏,不過這是小問題...”
柳煙凝寫的這一版甚至都沒有經過太多的更改就定了下來。
柳煙凝沒想到事情進展會這樣順利,她之前聽了宋嘉和的話,都已經做好了作品會被束之高閣的準備了。
等跟胡導演聊完,柳煙凝看了看時間,距離阿寶放學還有一個多小時,這一個多小時她不想回家去耽誤時間,於是決定在咖啡館消磨消磨。
胡導演先行離開了,柳煙凝一個人坐著,她不敢喝太多咖啡,怕晚上會難以入眠。
此時學校裡的阿寶安靜地坐在課桌上,他們的測試卷成績下來了,結果就擺在講台上,葉老師將每個人的試卷壓在了筆記本下。
“雖然到時候會將試題翻譯成中文,但是保不齊翻譯會出錯,你們如果能自己掌握英語到時候就不用擔心出現這個問題。”曾浪和王強對學習外語一點興趣都沒有,剛開始還能逼著自己學習,後麵知道試卷會由領隊翻譯成中文之後,更加不願意學習了。
教他們外語的可是北大的資深教授,卻在這個小課堂得不到應有的尊重。葉老師對此也非常生氣,曾浪他們現在享受的是最好的資源,卻因為自負而不肯珍惜。
曾浪搖頭晃腦,“學習外語,那是崇洋媚外!我們不學外語,也一樣可以參加比賽!”
葉老師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曾浪,你沒有見過國外的選手有多麼的厲害,你如果連外語都沒有學會,以後你出了國,要怎麼跟對方交流,怎麼跟對方學習?”
曾浪滿不在乎,“我不需要跟洋鬼子學習。”
葉老師甩出試卷,“你這次測試的成績排在倒數第一,雖然也很優秀了,可這遠遠不足以讓你還沒有走上國際賽場就開始目空一切!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裡。”
曾浪愣住,他倒數第一,那怎麼可能?他在國內競賽可是第一名!
一定是搞錯了,曾浪這樣想,也說出來了,“葉老師,你沒弄錯吧,我怎麼可能會是倒數第一?”
葉老師早就覺得曾浪這不可一世的性格應該被糾正糾正了,冷冷地說道:“怎麼會弄錯,試卷上寫著你曾浪的大名,還能弄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