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投懷送抱。
斷然沒有往外推的道理。
周聿白抖開西服外套,把人團團裹住。
淡聲道:“我說錯了?”
“您當然沒說錯,是我不太好。”
她枕著他的肩膀,認真看著他的眼睛,自言自語:“但您好像不太喜歡我。”
“那您為什麼要在我身上做慈善呢? ”
“上回我被下藥,昏迷在您懷裡的時候,您是不是嫌棄我,又礙於麵子,不得不出手相救?就好像一顆小石頭在你麵前跳起來,你就順手把它揣進兜裡?”
周聿白微哂。
不覺得她的麵子值得他出手。
但他也有疑問:“那天你為什麼要到我身邊?”
“因為我和楊韻詩是同學,她經常說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記得您。”
鐘意想了想,“與其是其他男人,我隻想認定您。”
他下顎線利落分明,薄唇展平:“恰好,我不擅長讓人如願,也不會讓人失望。”
鐘意眼睫一眨:“我突然想起來,出門前家裡廚房還煮著糖水,不知道會不會把鍋燒糊?那我們在這冷嗖嗖的鬼地方多待一會,晚點再回家好不好?”
周聿白劍眉乍皺:“……”
把她擰上了車。
吩咐司機先送鐘意回去。
他看她心不在焉地摸著車上按鍵:“女演員也喝糖水?”
“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喝。”她慢吞吞回他,突然回神,抿著唇,露出個掩飾性的頑笑。
要不是他,她怎麼會心情不好?
鐘意換了話題:“我家就有家糖水店,開了二十多年啦,是藏在居民區裡的寶藏小店,我媽媽年輕時候有個外號叫糖水西施,她煮的糖水特彆好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就是從小喝糖水長到大的,媽媽說,飯可以一天不吃,但糖水不能一天不喝。”
周聿白稍稍打量她散發著柔光的麵孔——
南省那邊,糖水養大的姑娘。
不知道是怎麼個甜法。
北城地貴。
鐘意買的房子是在老小區。
房子老舊。
但她喜歡小區裡枝繁葉茂的大樹和夏日的濃蔭蔽日。
從樓底往上望。
樓宇安靜,黑漆漆的家,沒有丁點動靜。
鐘意把外套還給他。
邀請周聿白“屈尊紆貴”上去坐坐。
她語氣輕鬆真摯:“今天降溫,我煮的是番薯百合糖水,如果沒熬乾的話,也許能請您喝一碗。”
周聿白思忖,覺得這個選項比回酒店更有意思。
也想看看她的敬業能到哪一步。
他從善如流跨出車裡。
樓道黑窄,牆麵斑駁。
“周總,您腳下小心。”
鐘意提著自己的裙子上樓,她的鞋跟太細,踩在磨平的樓梯上有搖搖欲墜之感。
周聿白皺了皺眉:“幾樓?”
“三樓,很快就到了。”
她先他一步領路。
發絲一半披落肩頭,一半散落在背。
若隱若現,薄而纖瘦的背,往下蜿蜒的淺淺脊溝,形狀美好的蝴蝶骨。
鐘意扭過頭,試著想去搭他的手。
“房子是我自己買的,還要謝謝您的幫忙,星瀾最後賠了我一筆錢。”
樓道有一節感應燈壞了。
白熾燈幽幽亮出一絲絲暗光,鎢絲像耄耋的煤油燈。
她一手牽著昂貴嬌嫩的裙子,一手搭著他的手臂。
跨台階的時候細高跟在台階上磕了一下。
“小心。”
周聿白在後托了她一把。
溫熱的手掌貼著她的脊背。
很涼的體溫,又光滑如綢的肌膚。
鐘意感覺男人熱烈又堅定的力道托住了自己的後背。
肌膚的接觸因為體溫和觸感產生奇妙的張力,仿佛細細電流竄過,那種奇妙的手感留存心尖,拂之不去。
白熾燈輕輕嗞了一聲,耗儘了最後一絲光熱。
樓道有窗。
是那種老式的窗戶。
生鏽的鐵質窗欞已經腐蝕,發黃的毛玻璃開了半扇。
朦朦朧朧的夜色篩進來。
鐘意怔了一秒。
而後回頭瞧他。
“怎麼辦,燈滅了。”她語氣帶著無奈,“您看得見嗎?”
“看得見。”
她站得比他高一階,目光卻幾乎與他平視。
“我逆著光,有點瞧不清您。”
她往前湊了湊。
呼吸可聞,距離隻差咫尺。
眼前男人。
五官深邃,眉睫如漆。
不動聲色。
鐘意衝他輕柔一笑。
她的目光像月光清透,像蛛絲細黏。
像一切幾乎隱形又明晃晃現露的東西。
那應該是蠱惑,是勾引,是海妖的歌喉,美杜莎的眼睛。
對視著彼此的眼睛。
誰會在這種聲色犬馬的關係裡敗下陣來。
誰會打破魔咒。
“周聿白。”
一縷呢喃。
他漆黑的眼瞳裡亮著一蹙幽幽暗火。
猛然低頭。
鐘意微微仰頭,手指搭著他的肩膀。
觸到她的紅唇。
柔軟的、冰涼的,清甜的。
像細針刺中心臟,近乎一種生理性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