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董事會一開, 天恒父子爭權的消息已經蔓延出去。
整個天恒集團陷入流言之中。
樓下媒體突然散去,對葉氏的專訪也臨時暫停。
員工竊竊私語、議論紛紛,辦公室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
頂樓董事辦的一行人乘坐私人電梯悄然離去。
各人神色凝重。
隻有周聿白從容冷厲, 毫無波瀾。
消息同時傳到了周家,溫慈柳正在煲湯。
今日晚上有個家宴。
是周家做東, 請葉綰綰和父母到家裡吃個便飯。
她接到周思旻的電話, 心頭遽亂, 牙關咯咯打顫,身體發抖。
“咚——”
燉盅打翻在地, 濺了滿地的瓷渣。
溫慈柳彎腰去撿, 把滾燙的瓷片摸在手裡, 尤未察覺手指生疼,蜿蜒往下淌著鮮血。
她麵無血色,方寸大亂。
公司的事情她不懂。
但溫瀚文的確一早從公司被帶走,臨江那邊突然一團亂。
溫慈柳緊緊攥著手裡的那塊瓷片, 痛意直抵心底, 才讓自己平息下來。
梁鳳鳴今天就在周家陪葉母。
受溫慈柳的盛情相邀, 葉家這幾日就住在周家。
她完全不知此事,收到消息後幾乎完全愣住,失態打翻手中茶水,不敢置信追問:“這可是真的?這是真的?”
最後開懷大笑:“好啊, 這才是我的好兒子。”
*
周家亦是亂哄哄的一片。
不管公司如何鐵麵無私, 但家裡隻有父子孫輩。
周家的主心骨依舊是老爺子。
老爺子把周安和、周聿白都喊進了書房。
“哐”地關上門。
周老爺子那根黑油油的拐杖抽在周聿白背上,發出低沉悶悶的響聲:“聿白,你翅膀硬了,費儘心機坑自己親爹?”
“爺爺平時怎麼教導你的?當著所有股東的麵鬨成這樣?!!!”
周聿白不躲不避,麵色堅毅。
任拐杖雨點般地砸在後背, 沉默不語。
老爺子又去懟自己兒子,怒不可斥:“安和,你作為堂堂一個董事長,又乾的什麼好事?這麼多把柄,一件件一樁樁,你,你妄為天恒董事長!!”
周安和臉色灰敗,佝僂著背。
一副衰敗之相。
祖孫三人在書房關了許久。
並不是如何選擇的問題。
眼下已經無路可選,隻是如何把這樁家醜平息下去。
周安和沉鬱痛心,完全不知兒子此出的背叛是出於何種居心。
幾乎是聲淚俱下:“聿白,難道爸對你不夠好?對你的栽培和厚賞,天恒早晚都是你的……”
周聿白狹目微垂,沉聲道:“我也是為了您著想,我早日接手公司,您早點陪伴妻兒……不知道有什麼錯?何況,臨江公司的事情證據確鑿,明眼人一查便知,隻要溫瀚文認罪,就有人幫您瞞下,若此事被人知道,天恒聲譽岌岌可危,又如何和全體股東交代?爸,希望您能體諒我的一番心意。”
父子兩人黯然,長久僵持。
最後周老爺子長歎,發話:“安和,明天的董事大會……就這麼辦吧,聿白年齡也不小,讓他試試……”
周安臉色鐵青,頹然跌坐在椅上。
書房的門被打開。
外頭已經圍了一圈人。
溫慈柳臉色蒼白,強顏歡笑,手上纏著一圈滲血的繃帶,被周思旻扶著,身姿搖搖欲墜。
周老爺子揮手,笑道:“沒什麼事,今晚不是還有家宴,走走走,吃飯去。”
這種事,葉家本不想摻和。
隻是盛情難卻,這幾日就住在周家,實在躲不開。
但周家若無其事,也就隻能硬著頭皮出席。
這頓飯氣氛詭異,吃得尤其壓抑。
最後散席。
周老爺子留幾人在客廳談事,開口道:“公司那邊……以後就由聿白接班,安和身體不好,暫時就在家休息,明天董事會上會公布此事,要是外人問起,大家也不必多說,這是公司的決定。”
眾人沉默。
溫慈柳含淚咬著唇,坐在周安和身邊,緊緊握住丈夫的手,禁不住顫抖。
這麼多人裡,隻有葉家和梁鳳鳴才是真心高興。
葉父笑道:“後生可畏,聿白能力卓絕,天恒交到他手上,自然是蒸蒸日上……”
梁鳳鳴喜上眉梢拍拍周聿白的肩膀。
誰能料到今天的揚眉吐氣。
老爺子又轉向葉父:“葉董,葉氏和天恒的合作……還望您再考慮考慮,您從小看著聿白長大……公司層麵的問題,天恒也不會坐視不管,當然是肅清蕩明,不會坐視不管。”
“爸——”
溫慈柳的淚嘩然滾下。
她掙脫丈夫的手,一雙眼通紅如血,脆弱無助地跪在老爺子椅邊。
溫慈柳哽咽道:“我知道我在這場合說不上話,也不應該開口,我沒有資格說什麼……但是我看見安和,早上出門他還是好好的,剛才回來,全身冰冷,剛才吃飯,他滴米未進,一直強打著精神陪笑……我不懂公司的事,可我懂他的辛苦,我懂他的心寒。”
女人的哭聲顫顫巍巍,聽得人心軟,“一十多年,他從來沒有在我麵前說過累字,沒有一日是輕鬆有閒空的,在工作上殫精竭慮,回了家還要忙著各種文件項目,但凡公司有個電話,他起身就走,他頭上的每一根白頭發,都是為天恒熬出來的,在董事長的位子上兢兢業業做了一十年,我知道他的抱負和對公司的寄托……前幾天他還在跟我說要拓展國外市場,要如何如何,我不知道公司的事情,但我知道他的熱血和願望,爸,安和是您一手培養出來的,您知道他的性格和作風,他尚在壯年,突然就讓他抽身後退?讓他一腔心血付諸東流,您讓公司員工怎麼看他?讓北城的親朋好友如何看他?您讓他如何自處?”
周安和痛徹心扉,無力道:“慈柳……你彆說了……”
溫慈柳緊緊攥著椅圈,手上的血滴滴答答濺落在地。
染紅了她香雲紗的旗袍。
“溫瀚文在臨江公司待了一十年,他能力不突出,坐也不是什麼重要崗位,隻是個普普通通中級員工……我聽說他被抓走調查……可是,爸……他手上哪有權柄去染指公司利益?”
“所有人都知道——這四年來,臨江公司都是聿白在打理,公司所有項目合同,都需要層層過目簽字,每一個項目都是再三重審,安和也知道,思旻和思筠都知道,臨江公司的那些人都知道,這些都能查出來,溫瀚文作為一個中級職員,怎麼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埋著這麼多汙糟事,當時聿白去臨江公司,安和會攔著他,臨江那邊也會攔著聿白……但實際上,是安和親自把聿白調到臨江去管理分公司——溫瀚文也是被人故意陷害的。”
周老爺子閉眼不語。
周聿白靜靜看著她聲淚俱下。
溫慈柳哭得不能自抑,單薄的肩膀無助聳動。
她猛然抬眼,在人群裡逡巡,含淚眸光最後落在梁鳳鳴身上。
溫慈柳顫顫巍巍站起來,朝著梁鳳鳴走去。
“噗通”一聲又在梁鳳鳴身邊跪下。
“鳳鳴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溫慈柳朝她重重磕了個頭,青絲淩亂,逶迤在地:“我溫慈柳這輩子問心無愧,卻隻對你一人有愧,我躲在臨江一十多年,想儘一切辦法報答你,想儘一切對聿白好,都是因為我對不起你。”
梁鳳鳴躲過,淡聲道:“不敢,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溫慈柳慟哭:“是我破壞了你的婚姻,是我讓你心懷怨恨……我陰差陽錯和安和在一起,我和他分分合合數十次,有無數次想和他了斷……可我每次看見他發愁痛苦,我,我……他努力想愛你,卻每次都被你的冷言冷語打倒,每次回家都是無理取鬨的爭吵和白眼,他說自己隻是想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家,我一次次心軟,後來不小心有了思旻,不得已生下了這個孩子……這才造成了你一十年的怨恨,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梁鳳鳴咬牙冷笑:“過去的事,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溫慈柳,你還是趕緊起來吧。”
溫慈柳軟倒在地,哭得令人動容又心酸:“鳳鳴姐,我求你,我什麼都聽你的……求你不要把孩子當成複仇的棋子,我知道你對周家有恨,對安和有恨,對我和我的三個孩子有恨……求你衝著我來,不要用這些方法傷害所有人,不要傷害周家和天恒。”
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事情的走向。
“你什麼意思?”梁鳳鳴豎眉喝道,“這些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聿白最聽你的話,你讓他來臨江,他就來臨江,你讓他恨父親,他就恨父親,你跟他說不許把周家的一針一線便宜我和三個孩子,他就想法設法照著你的想法去做。”
溫慈柳形容淩亂,脆弱地仰著頭,目光直直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字字泣血:“你怕安和偏心,偏心我和孩子,你想讓聿白獨占天恒集團,一分一毫都彆想落入其他人手裡。你一步步緊逼著,逼著聿白跟葉氏聯姻,逼著和周家離婚分股份,逼著聿白來臨江公司動手腳,臨江謀劃成功後,你又讓他回北城總部,開始謀劃天恒的奪權……”
“這麼短的時間,這麼多股份,這麼多錢,聿白一個人豈能做到?而你呢,你手裡有鳳翊集團,你手裡有錢又有人脈,這些都是隻有你才能辦到的事情。就是為了今天——你堂而皇之站在這裡——報複周家。”
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清清淩淩地傳進了眾人耳裡。
句句在理,毫無破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梁鳳鳴身上。
凝重、又帶著質疑。
周老爺子蹙起花白的眉毛。
周安和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顫顫伸手:“梁鳳鳴,你,你……你最毒婦人心,當年你差點把我砸瞎,現在你還想挑亂周家……你給我滾。”
梁鳳鳴拂袖而起,背脊孤傲。
饒是她識人無數,也禁不住氣極反笑:“溫慈柳,你彆血口噴人,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也從來沒想過這麼多,要汙蔑人,你也得拿出證據來。”
“這種事情……還需要證據麼?你苦心積慮一十年,又豈會讓人輕易抓到把柄。”
溫慈柳顫顫巍巍站起來,手上的血汙沾在臉上,分外森然。
她搖搖欲墜站著:“鳳鳴姐,接下來呢?等聿白拿到了天恒集團,你又打算乾什麼?”
“我猜猜,讓全北城的人都讚揚你大仇得報?還是把我和我幾個孩子置之死地?聿白是周家的親骨肉,是安和的親兒子,是弟弟妹妹的親哥哥,你就讓他們父子反目,兄弟相殘?鳳鳴姐,您好大的一盤棋,忍辱負重一十多年,最想看到的不就是這個場麵麼?”
梁鳳鳴眉頭緊皺:“溫慈柳,就憑你的三言兩語,就想給我潑汙水?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你除了這一套嘴上功夫,就沒有其他能說的東西?”
她扭頭去看周聿白:“聿白?”
這已經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家庭倫理劇。
剪不斷、理還亂。
用感情來壓製理智。
周聿白仍然冷淡平靜地坐著,一雙幽深熠亮的眼睛平和地看著眾人。
像一潭深沉溫潤的水,半點漣漪都不起。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周聿白身上。
每個人都在問他。
要解釋,要澄清,要證據。
他並非是這個家庭的核心,卻是這個家庭繞不過去的中心話題。
好像很重要,又好像微不足道。
周聿白疲倦地揉揉額心,深深歎了一口氣。
屋裡暈黃的柔光投進來,在每個人身上都蒙著迷離的暖光。
他坐在半明半暗處,影影綽綽的光線在他身周鍍了層忽明忽暗的光暈,跌宕起伏的側臉冷峻鋒利,讓人覺得捉摸不透。
他終於開口,懶懶窩在圈椅內,身姿疲懶散漫,垂眼道:“溫姨您長篇累牘說了這麼多,字字句句都在針對我母親,她跟您有仇有怨,您說的一切都很合理,儘可以把所有臟水都潑在她身上……過去一十年,你也沒少在我爸身邊說這種話。”
“可實際上,我母親並不知情——在今天之前,她完全不知道我的所作所為。一個年輕時候發覺丈夫出軌,直接衝上去跟丈夫撕扯拚命的女人,沒有那麼綿密的心思來操作這一切,她本也可以這輩子苦熬著周氏董事長夫人的身份,讓您一輩子永不翻身,可她最後還是想要一點解脫,我媽是個直來直去的人,這點我比誰都明白……”他笑笑,“再說了,她要是想這樣害你恨你,何必這樣彎彎繞繞,你以為您在臨江一十幾年的日子能過得安安穩穩?”
“我周聿白要是靠我母親才能拿到這一切,今天我也不必在天恒集團的董事會上出聲,還不如一輩子縮在我母親身後,等著她給我出謀劃策。”
“當然。”他環視一圈眾人,“我拿到額外的6%股權,我會把其中5%轉讓給我母親,這個數額,是她離婚時候周家許諾給她的離婚賠償。”
這句話是說給周安和聽的:“爸,我母親在周家一十年,人生最好的年齡,得到的隻有來自丈夫無儘的傷痛和冷漠,即便是這5%的股份,也是因為事先承諾要轉讓給她為你生下的兒子才拿到手。一個女人累積一十年的痛苦,她離婚走出丈夫家時,兩手空空,連一件首飾都沒有拿走,這5%的股權,本就是她應得的賠償。你捫心問問,同樣是陪伴在你身邊一十年多年的人,我母親和柳姨,在你心中,孰輕孰重?你到底是怎麼偏頗?臨江的公司和溫瀚文手裡的那些項目?真的不是你的私心?”
周安和沉默。
周聿白衝著梁鳳鳴笑:“媽,您還年輕,人生還有一半,我特彆希望您能幸福,忘掉前半輩子,快快樂樂過下半輩子。”
梁鳳鳴完全愣怔。
她久久回神,彆過臉,眼淚潸然而下:“聿白……”
她的確為兒子說出的那個“幸福”動容。
而周家,也的確是虧欠她良多。
“再來說說公司的事情,爺爺,爸,白紙黑字在手,如果你們都不相信溫瀚文的所作所為,那我們可以直接讓司法部門公開公正地調查此事,請官方媒體跟蹤報道,查查溫瀚文的資產和所有資產的流向,看看是否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至於我,憑我個人之力,這麼大筆的錢從哪來?也可以查查鳳翊集團的資金流向,或者直接從我這兒入手……我之前在歐洲認識一位華裔富商,恰好幫了他個小忙,談了個雙贏合作。”
周老爺子極幽幽地歎了口氣。
家裡才講私情,公司隻講利益。
“鬨了一天,我也累了。”周老爺子搖頭,“散了吧。”
“爸。”溫慈柳哀求,“求您主持公道。”
周老爺子久久不語。
溫慈柳失望至極。
她露出個破碎又憔悴的笑容,“梁鳳鳴……您兒子愛上了個的女明星,你最討厭這種戲子,就跟討厭我一樣……你逼著他跟這個小明星一刀兩斷,讓他瞞著綰綰,打算再和葉家聯一次姻,永無後患之憂?”
她扭過頭,尖聲笑道:“葉董,江夫人……你們是梁鳳鳴的至交好友……你們知道你們幫的是什麼人嗎?你們知不知道綰綰在臨江,聿白依舊心心念念想著那位女明星,惹得綰綰傷心掉眼淚……綰綰,那位鐘意小姐一直生活在北城,就住在聿白的房子裡,你想不想見見她?”
*
鐘意第一次來周家。
她是被人接過來的——溫慈柳給她打過電話。
溫慈柳從她從未聽過的冷靜聲音問她,想不想嫁給周聿白?
她今日從頭到腳的精致裝扮。
眉眼嫵媚,身材窈窕,首飾奢華,豔光四射。
手上戴了隻水色動人的翡翠手鐲。
李總助在門口攔了她一下。
“周總說不需要您,您其實把手鐲留下就可以了……”
鐘意微微一笑:“來都來了,既然輪到我,那就好好出場吧。”
她神色從容地往前走。
鐘意就站在門外。
她被周思旻重重一推,已經落進了眾人視線。
屋裡坐了些陌生或熟悉的麵孔。
每個人的眸光都意味不明、絲毫沒有溫度地打量她。
周聿白冷清幽深的眸光定定投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朝他走過去。
在燈光和視線的聚焦下,隔著一點空蕩蕩的距離,毫無遮掩地站在她麵前。
暈黃的燈光在她身上淺淺流轉,襯著她烏黑的長發和清澈的眸眼,以及小巧的鼻梁和飽滿的櫻唇。
不覺明豔勾人。
隻覺純真柔軟。
周聿白下顎冷峻,斂眉盯著她。
“鐘意。”溫慈柳厲聲喊她,“你有沒有什麼話說?”
鐘意衝著周聿白嫵媚一笑。
她垂下長長的睫,撫摸自己手臂。
最後摘手腕的翡翠手鐲,擱在桌沿:“這是周總送給我的手鐲……”
這隻手鐲。
大家都認識。
梁鳳鳴認識,葉家人也認識。
“聿白?這怎麼回事?這個手鐲……”梁鳳鳴失聲,一把上前抓住那隻手鐲,“這是……這是蓁蓁手上……”
“是聿白帶我去溫姨家做客,溫姨做主送給我的,我還在臨江見過周董事長。”
鐘意偏了偏腦袋,笑道,“周叔叔,好久不見。”
她這聲喊得親切動聽。
周聿白諷刺地看向溫慈柳:“溫姨,您一向賢惠大度,處心積慮地找個女明星來勾引我,就是為了破壞我和葉家的關係?”
他嗤笑:“你知道我母親不喜歡戲子,費勁心計找了個女明星來勾引我,也是想故意給我和我母親製造矛盾,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管怎麼樣都能膈應到人,如果——”
他目光冷清平淡地盯著鐘意:“如果我愛上這位鐘小姐,那簡直是一石一鳥,又能讓我母親傷心,又能讓我沉湎於私情。”
“不過,遺憾的是——我和這位鐘小姐隻是逢場作戲,我從來沒有愛過她,隻是把她當幌子對待。”
他直視著她清澈的眼眸,目光深沉幽暗,嗓音漠然,“我怎麼可能會愛上這種人,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隻是讓我心寒的是,爸和溫姨一起,一麵撮合我和鐘小姐,一麵撮合思旻和綰綰撮合……又給我製造了壓力,又給思旻添加了助力,還破壞了我和葉家的關係……自此之後,我怕也是裡裡外外都要低頭三分,溫姨,你這算盤打得真是精明。”
葉綰綰小聲嘀咕了一聲:“好像是這樣的,我說怪不得呢。”
溫慈柳臉色瞬間發白。
鐘意聽著他的清潤嗓音,不覺心痛,隻覺無比平靜。
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是周思旻讓我去勾引周總,說給我三千萬……我那時亟需用錢,周總是個很闊綽的主顧,我偶爾陪他出席一些應酬,也會去臨江……溫夫人會經常和我聊天,也會從我這裡問問周總的事情……我在周總身邊呆了兩年,沒有任何感情,隻是陪他演戲罷了。”
鐘意朝著梁鳳鳴和葉綰綰欠身,歉意笑道:“以前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那些點點滴滴的日常,那些耳鬢廝磨的親昵,那些他望進她眼裡的光亮,那些璀璨的寶石和話語。
都是演給彆人看的。
她瞥眼看了看溫慈柳憔悴麵容,柳眉輕蹙,怯聲道:“溫夫人跟我說……隻要我懷了孩子,就能跟她一樣,成為董事長夫人……”
“溫慈柳,你這個賤人。”
梁鳳鳴胸脯起伏,目眥欲裂,暴怒“啪”地給了溫慈柳一個耳光。
來自一個母親從未有過的動怒:“你自輕自賤還不夠,你還想用同樣的方法害聿白?你殺人誅心。”
溫慈柳被打得趔趄。
丈夫頹首,沒有人幫她。
葉家父母護著葉綰綰,臉上已有慍色,周老爺子和老太太的目光又冷又亮。
溫慈柳喉嚨湧起血腥氣。
溫順小意了一十年,總是沒有人能幫她,總是這樣功虧一簣。
她眼眶深陷,形容枯槁。
目光轉到周聿白身上,又轉到周思旻和周安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