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笑得眉眼彎彎——這就是當公眾人物的煩惱啊。
她以前出門一般就備個口罩。
現在更隨意,有時候走在路上,即便有人盯著她看,能認出她的人也極少。
藍鬱看著她的燦爛笑容,也禁不住微笑:“知道你回國應該很忙,一直沒敢打攪你,拖到現在才聯絡。”
鐘意微微欠身:“還是要謝謝藍老師你的幫忙照顧。”
餐廳主打一個氛圍感。
貼近自然的木質調裝潢,肆意蔓延的藤本植物散發淡淡苦澀的草木香,一盞盞小小的冷燭光掩在枝椏下發出朦朧迷離的光線。
這種刻意營造的森林環境。
聊天放鬆、談情說愛都很合適。
藍鬱說正事,捧出了個首飾盒:“是我媽的舊戒指,她嫌款式不喜歡,一直扔在櫃子裡,我想請你幫忙換一個款式。”
鐘意初出茅廬,怎麼好意思接手。
奈何實在推辭不過,最後隻好小心翼翼接過首飾盒。
*
餐廳的主理人是位高挑活潑的海歸女生,回國後在家族的支持下開了這家創意餐廳。
今天恰好有約會安排,就把見麵地點定在此處。
“餐廳是我親手設計的,所有裝飾也是我親自跑遍國內國外采購布置的,菜單菜品也是我和廚師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琢磨出來的。周總,以您的目光來看,覺得如何?”
身邊男人有張英俊清雅的臉龐和溫潤柔和的眼睛。
“很不錯。”周聿白淡聲評價,眼睫無心一掀,目光倏然定在窗邊的位置。
那雙溫淡平和的眼睛逐漸有了暗湧波流,幽深如墨。
他知道她已經回國。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遇見她。
上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
忘記了,似乎也不太重要。
他並不喜歡這種樣子——撩起的長發隨意披散,碩大的金屬耳環輕輕蕩漾,那張臉皎潔素淨,隻有嘴唇是豔的,鬆鬆垮垮的白襯衫滑落單薄肩膀,手腕上叮叮當當戴了一串手鐲。
太慵懶,也太隨性。
鐘意和藍鬱聊著他母親偏愛的服飾妝容風格和日常愛好。
隻是突然察覺有視線的壓迫感。
也隻是不經意地抬頭,而後笑容突然凝固在唇邊。
她輕輕眨了眨眼。
西裝革履的男人,清雋又暗藏鋒棱的五官。
平靜深沉的目光望過來。
身邊女生看周聿白定定望向某個地方,笑道:“那邊有空位,不如我們就坐那吧。”
“也好。”他話語淡淡。
藍鬱抬頭發現鐘意的異狀,撇頭一看。
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
“要打個招呼嗎?”他看著鐘意,“你還好嗎?”
“還好。”
“如果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們隨時可以走。”
“都過去了。”鐘意的神色旋即恢複正常,笑盈盈道,“真的沒關係,我一點都不介意。”
有種波瀾過後,回歸平靜的感覺。
沒有任何其他情緒。
鐘意撩開鬢邊頭發,主動找回話題:“再跟我聊聊吧,您母親喜歡……”
*
今天這場約會也是梁鳳鳴安排。
人總要有點消遣活動。
餐廳總有一股草木莖葉的苦澀縈繞在身周。
為了淡化這種氣息,用了一種甜膩的花香掩蓋——正好就是他討厭的那種氣味。
周聿白並不排斥這種安排。
他足夠理智,也懂得取巧——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拿到最大的利益。
或遲或早,早晚都要走進這一步。
一個好兒子,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
但一件事情一旦有了目的性,過程和結果難免變得索然無味。
在自己身上,他也不喜歡讓人平白無故得償所願。
“我們餐廳經常有明星過來用餐。”對麵女孩看他微微側目,興致勃勃聊起企業經營,“我的想法是把它變成連鎖餐廳……”
他溫和致歉:“抱歉,我去抽支煙。”
餐廳的洗手間布置在區域一角。
很長的一段走廊,壁紙是用邊角料的木條拚湊而成,撫摸上去有樹乾的粗糙紋理。
燈光很暗。
一盞盞圓型的燈罩在地麵投射出一塊圓圓的光暈。
走過這塊光暈,又是黯淡視線。
鐘意從洗手間補妝出來,抿了抿飽滿的嘴唇。
轉身回餐廳。
隻是從暗處浮現頎長挺拔的身形。
在光暈明晦之間,表情淡漠,眉眼暗藏鋒利。
鐘意並不在意。
她目不斜視,身上首飾叮叮當當,緩步而行。
咫尺之遙,他停住步伐。
頭頂的光線照著他的濃黑短發,打量她的黑眸沉如深淵。
並不是深情繾綣的目光。
近乎苛刻的注視,帶著淡漠又冷靜抽離的情緒。
鐘意在這目光的注視下有沉甸甸的壓迫感。
站在懸崖旁的搖搖欲墜,驚心膽戰地無處可藏。
她不喜歡。
甚至在這目光下有種輕微的憤怒感。
他身邊那位女生知道嗎?
“借過。”
鐘意手指摳著粗糙的壁紙,語氣平靜,“麻煩讓一下。”
他狹目微垂,冷淡側身,和她擦肩而過。
淡淡的煙草味飄來。
鐘意原本不在意。
隻是那一瞬也不知在執拗什麼,挺直了肩背走過。